夜色深沉,除了一部分人被安排了值班之外,先遣隊的士兵們絕大部分都已經陷入了沉眠中。
紮營、偵查、開荒、建造工事……他們在這一天乾了太多工作,哪怕有帶來的先進機械幫助,先遣隊的隊員們也累得不輕。一個個睡得鼾聲大作。
燕行歸沒被安排值班,可她也沒睡。她正坐在五倍時間家教的教室裡,努力卻痛苦地繼續學習關於星艦的知識。
現在的家教老師是封宙航。可是哪怕麵對著封哥最美好時期的肉.體,累了一天的燕行歸依然控製不住開始犯困走神。
嘶拉——
隨著封宙航身上再次裂開一道血口子,燕行歸終於再次被嚇得清醒過來。她痛苦地看著講台上的老師:“這段時間我真的很累,就不能讓我稍微休息一下嗎?”
講台上的封宙航身上已經掛了很多彩,可他的臉上依然帶著和真正的封宙航一樣的古井無波,隻是微微蹙了下眉,歎息道:“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你什麼意思?是那邊的曆史又要發生什麼變化了嗎?”
燕行歸他們自從進入了藍星封閉區內就已經斷了網,她現在也沒辦法查到外麵的最新信息了。
“行歸,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封宙航隻是重複道,“不隻是我,還有你的時間。”
燕行歸凝視著封宙航身上出現的傷口,每一道都還是她記憶裡刻骨銘心的樣子。
她至今記得封宙航犧牲時的樣子。
同樣是戰死,和路德維希的玉石俱焚比起來,他是留下了屍體的。可這不代表他死得很安詳。封宙航當時正在駐守一處重要基地,正巧遇到了母巢大規模傾瀉蟲族。他帶領基地的士兵們苦戰,一直到機甲都損壞了,直接抄起武器真人肉.搏。戰到最後幾乎渾身浴血,重傷力竭而死。
封宙航屍體上的致命傷就有十三處,其他的零碎傷口更是數不勝數。他們找到他的時候,他的屍身仍然以刀支撐著擋在基地門前,僵硬地屹立不倒。
這是在星際戰爭年代極為罕見的死亡方式,簡直如同冷兵器戰爭時代的那些傳說中的英雄一樣,極為悲壯,也極為……慘烈。
封宙航獲得了隆重的葬禮,可再隆重的儀式也換不回那個活生生的人。
燕行歸在參加完封宙航的葬禮後一個人回到了宿舍,她罕見地買了一箱酒,一個人抱著箱子對瓶吹。她以前從未沾過酒精,酒量極差,喝多了就開始吐,吐清醒了繼續喝。一直到胃疼得抽搐起來,她才像是行屍走肉一樣癱在了地上。
那一年,她剛剛送走了徐嘉榮,就又迎來了封宙航的離去,自那一天起,她再也沒有了戰場上能和她並肩作戰的親密戰友,似乎也沒有必須保持絕對冷靜的必要了。
“……老師你繼續講課吧,我一定好好學習。”燕行歸重新抖擻精神坐直了身子。
封宙航歎了口氣,無奈的樣子和還在藍星基地麵對不學無術的燕行歸時一模一樣。
“這是你的最後一次機會了,行歸。”他意有所指地說道。
*
先遣隊在藍星停留到第三天的時候,臨時基地已經初具規模,偵察兵們也已經把整個北半球搜尋完畢。
沒有蟲族存在的跡象。有的地方有一些蟲族活動過的痕跡,可那也都是幾個月前留下的了。這應該是個好消息的,可阿爾傑的推測卻讓知情人越發不安,仿佛頭頂懸著一柄看不到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墜落下來。
顧逸昀倒是不管這些,她忙著安排人修築基地的同時,也儘可能詳儘地收集了藍星當前的數據,並且開始以基地為中心,開展了一係列噴灑降輻射藥劑、活化地幔、人工降雨等工作。
這天晚上輪到燕行歸值班的時候,已經能脫掉防護服享受著夜晚的小風了。
“燕老大,你明天要加入我們偵察隊嗎?”墨申問道。
燕行歸搖頭:“不去了,我就在這邊種菜就行。”
“為什麼啊?你之前不是還對探索藍星很有興趣嗎?”墨申很是奇怪。
因為她之前了解了庫特爾高地的曆史後,又被冉星河當時遇到的事情狠狠捅了刀子,想想藍星上這些所謂的遺址都是她戰友死過的地方,所以決定還是不要到處跑著找刺激了。
燕行歸不回答,墨申繼續惋惜地說道:“真是可惜啊。對了燕老大,我們今天還發現了當年的藍星基地遺址!其實我們之前從那上麵飛過的,隻不過你好像沒注意到。我的天,那可真是太破敗了,雖然有荒廢了兩百多年的原因吧,可看遺址的規模,就算是前推兩百年翻新重建,這地方也還是很差啊!當年的前輩們過得太苦了,真想幫幫他們!”
燕行歸:“……”
知道我們過得苦,也沒見你給我打錢啊!
燕行歸懶得聽他繼續同情自己當年過得有多慘,轉到一邊閉目養神。可就在她閉上眼睛的時候,她的心頭卻忽然掠過一陣熟悉的戰栗感。
沒有聲音,也看不到什麼異常,可這感覺卻是如此清晰。那是舊星曆的戰士身經百戰之後才鍛煉出來的直覺,燕行歸猛地睜開眼睛,朝著天空看去——
黑漆漆的天空能看到滿天星辰,靜謐又安寧,看不到她想象中母巢的痕跡。
“怎麼了?”旁邊的墨申感覺到她的動靜,扭頭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