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幺/文
伺陽侯府的下人們都知道, 小少爺出事了, 從給老太太找了藥引子回來,他就顯得心神不寧,再回來時,身上竟然多了一股若有若無的乾的氣息。
這顯然是出了大事,他們都在猜測, 陽逍是不是被人給……
然而隻有陽逍知道,那天他隻是被咬了一口而已, 後麵諸葛鬱白並沒有對他做什麼。這件事發生得極具戲劇性,他的香囊裡麵裝著可以抑製味道的藥材,因為當時沒戴在身上, 兩個人意亂情迷之下,就被他咬了一口。
陽逍覺得沒什麼, 不代表彆人覺得沒什麼, 他的母親, 也就是侯爺夫人, 緊張得不得了。陽逍還沒吃飯,就被她拉回了房間。雖然他強調好幾遍自己沒事,母親還是堅持將他拉到屏風後麵剝光了仔細檢查,確認陽逍身上確實沒什麼痕跡, 才鬆了口氣。
“真是胡鬨!”
陽逍被按著狠狠打了兩下——母親氣極了, 卻也記著沒往他臉上打, 隻在他肩膀上捶。
“我早就說過, 你一個坤就不要到處亂跑, 現在可好,吃虧了吧!”
母親沒問那個咬了他的人是誰——這味道總之不是陽逍定下的未婚夫的味道,問多了隻會讓人更心驚肉跳。
“好在隻是咬了一口……這幾天你就彆出去見人了,過些天氣味消失了才能出去,省得被下人瞧出來。”
陽逍趴在床上,用手撐著下巴發呆,母親說了半天他絲毫反應都沒有,直到他母親伸手來擰他的耳朵,陽逍才撅著嘴躲開:“瞧出來怎麼了,我不要嫁給禦帛候的兒子。”
“你胡說什麼。”
“我是認真的,我這就去跟父親說!”
他說完立刻從床上跳下去,跑出房間,他母親盯著陽逍的背影愣了愣,急忙朝下人喊:“快攔住少爺!”
陽逍就被禁足了。
伺陽候在得知這件事之後,勃然大怒,立刻將陽逍關進了祠堂,不許他吃飯,更不許他出門,要他跪著反省,直到想明白了才可以出去。
陽逍盯著祖先的牌位挨個看過去,目光灼灼,半句認錯的話都不肯說。
從他祖先起,就是這樣,向來都是乾在當家做主,他作為坤,不僅做不了家裡大小事的主,就連自己的主都做不了?
憑什麼?
“我真是把你寵壞了,一個坤,整天就知道騎馬射箭,跟著武師傅瞎胡鬨,琴棋書畫半點不通,女紅刺繡從來不碰!從今天開始,給我從頭學!”
陽逍聽著父親震怒的咆哮聲,跪在那裡撇了撇嘴——他不會跟他頂嘴,但是也不會照做,他為什麼要學刺繡女紅,家裡難道沒有繡娘麼?
陽逍十分倔強,硬挺著在祠堂裡跪了三天三夜,終於暈倒在那些牌位前,但是半句錯都不認。
他的祖母拄著拐棍顫悠悠地來看他,心疼地摸了摸陽逍蒼白的小臉,問他到底看上了個什麼樣的人,那人到底有什麼好。
陽逍笑嘻嘻地看著祖母,眼睛裡麵亮晶晶的,顯然想到了高興的事:“他說騎馬射箭很好。”
陽逍抱住他祖母的腰把下巴擱在他腿上,滿眼憧憬地望著她:“從我懂事以來,不管是家裡的長輩,還是丫鬟仆人,還是禦帛候家那個兒子,都告訴我,坤應該做坤的事,騎馬射箭,蹴鞠打獵,不是我該做的事情。隻有他沒這樣說,他支持我喜歡的東西。祖母,成親是要一輩子都跟他在一起吧,我當然想挑一個能跟我玩到一起的人,這樣才能一輩子都開開心心。”
他跟諸葛鬱白待在一起的幾天裡,他帶著自己在山裡到處跑,帶他看很多沒見過的植物,帶他看他的珍獸園——他的珍獸園裡麵有很多有趣的東西,比皇宮的珍獸園好玩多了!陽逍那時候才感覺到,自己想要的就是這種生活。
在祖母麵前,陽逍像打開了話匣子似的,嘰嘰喳喳說個不:“我可不想嫁給一個,我說什麼做什麼都要被他批評——‘不可以,不行,你不該’的人……這樣的人,連當朋友都嫌累。”
老太太聽了陽逍的話之後,許久沒說話,陽逍躺在祖母腿上瞧著她,小聲問:“祖母,您不會生氣了吧?”
老太太笑了笑,輕輕摸著陽逍的頭:“祖母怎麼會生逍兒的氣。逍兒說的有理,要成親,自然要與心儀的人成親,這可是一輩子的大事。祖母當年如果能選,也不會嫁到侯府……祖母不能讓你像我一樣,一輩子都耽誤了。那你看上的到底是誰,祖母給你做主。”
陽逍想了想諸葛鬱白穿得那身簡陋的袍子,歎口氣:“可是父親肯定不同意。”
“他家裡窮?”
“窮,他在山裡種草藥,我給祖母找來的藥引子就是他種的。”
陽逍沒把諸葛鬱白或許就是食人族這件事說出來,總覺得說出來的話,他們就更不可能成親了。
沒想到老太太十分霸氣地拍了拍陽逍的手:“不怕他窮,總之咱家有錢,祖母積攢了一輩子的錢,都給逍兒當嫁妝,再窮也沒關係。”
陽逍這邊有他祖母給他撐腰,對上他的父親,他格外多了幾分底氣,但是就算有祖母支持他,父親也沒鬆口,他心裡大約覺得自己的母親老糊塗了。
然而陽逍卻在為另一件事感到焦慮——他出不了府,諸葛鬱白也並沒有到他家裡提親……這野人不會食言了吧?
陽逍悶悶不樂地等了六七天,仍舊沒有諸葛鬱白來提親的消息,氣得他想紮小人詛咒這個食言而肥的野人。
到了第八天,陽逍聽到院牆外麵有一陣怪異的布穀鳥叫聲,他急忙跑出去,便看見牆頭上趴著個人,穿著一身黑袍,隻有那張臉白生生的,唇紅齒白,像隻妖精。
陽逍急忙跑過去,仰頭看著他小聲道:“你……你怎麼爬牆來了!”
“從正門進怎麼救你出去。”
諸葛鬱白朝陽逍揮揮手:“快來,我拉你上來。”
陽逍心裡暗罵這野人真不懂規矩,然後興高采烈地抓著諸葛鬱白的手爬上了牆,直接翻牆跑了。
目睹這一幕的丫鬟們都嚇個半死——光天化日之下,從侯府裡劫走了人,這什麼人啊!本事也太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