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卷著霧卷著黑影,從四麵八方圍近破廟。鬼哭尖嚎潮水一般淹了過來。
眉是青抬手甩出一張符篆,符篆飛上半空,無火自燃。瞬時間,以破廟為中心的方圓五丈撐開一道無形結界,將撲上來的鬼影全數擋住。
那張符篆一甩出去,眉是青便是一陣肉痛。
那玩意兒貴啊,薄薄一張紙畫幾筆墨水就敢要價十塊靈石,一塊靈石抵十金,買百來張也沒打個折,氣得眉是青罵了那賣符篆的道士整三天三夜——做生意做到這份兒上,算是做到頭了!
鬼影一碰到阻礙就疊著往上爬,整個碗形的透明結界不肖片刻,便爬滿大大小小的鬼影,烏雲似地一層壓過一層,壓得密不透風。
不好。眉是青心下一驚,果然就聽結界哢嚓一聲,裂了。她再顧不上肉痛,又甩出一張符篆,一張又一張,不要錢似地燒成灰。
鬼影隻多不少,符篆結界跟泥牛入海似的一次又一次被撕碎。
隨著口袋越來越空,眉是青心下越來越涼。陡然間,死角縫隙飛出一條白影,直掠麵門。眉是青一心往泥海裡填結界,哪裡顧得上犄角旮旯,就聽身後撕心裂肺一聲“老板——”,未及回頭,破風聲涼到後腦勺。
一聲咆哮,丈長的矯健黃影從頭頂一躍而過。
隻聽重物砸地利齒撕咬,眉是青忙忙又補一道縫隙,回頭便見狗嘴鬼爪撕扯成一團。不肖片刻,伴隨慘嘶,鬼影灰飛煙滅。旺財看她一眼,隨即一甩頭,淩空咬住又一隻破開結界的鬼。
手上餘下符篆全數甩出,眉是青在阿笙揮著掃把掩護下退回破廟中。旺財跟進來,身上抓痕斑斑,滴滴答答血滴了一地。大黑著急跑上前,哼唧打轉。
符篆有限,結界撐不了多久。
阿笙的天塌了,臉白了:“怎麼回事……”
眉是青冷臉站在陰影下,看去火堆,道:“幼童之身卻灌入妖王之血,奄奄一息躺在這破廟裡,香得噴鼻,十裡外都能熏到你頭暈!全天下哪還有比這更好拿更補身體的十全大補湯?弄不好咬口肉就能長百年修為,再咬一口又是百年,你說他們來不來搶?來不來搶!”
誰不來咬上一口定要半夜驚醒扼腕,何況這些餓極了饞極了的孤魂野鬼。
而身處的破廟支著個空架子,狂風中搖搖欲墜,一推就倒。
簡直唾手可及。
天殺的破廟有機緣。
阿笙嚇得整個鬼都在抖:“那那那,那怎麼辦?”
“怎麼辦?你問我怎麼辦?”眉是青咬牙切齒,“能打的一個個都跑了,丟這麼大個爛攤子,隻留下我一個撥算盤的,還有你這個儘拖後腿的!我眉是青是虛長百歲,我隻想著賺多點錢舒舒服服過日子,費勞什子精力去打打殺殺!誰曾想還能撞上這麼一天。”
“老板,我的好老板。”阿笙簡直要跪下來求她了,“我求你可彆叨叨了,趕緊想想怎麼辦吧嗚嗚嗚——”
“怎麼辦。”眉是青霎時冷靜下來,目光落去火堆旁的女娃娃,“把她丟出去。”
阿笙:“哈?”
“無親無故,無緣無份。”眉是青一步步走近火堆,火光蒙到麵上,半明半暗,“那位尊貴無比的丹洗妖王還借過我一盤金元寶呢,是她欠我,不是我欠她!恩情賬目沒算清,憑什麼還要我替她賣命?我一虧再虧,天底下就沒有做成這樣的生意。”
阿笙連忙去拽他家嚇瘋了的老板,拽不住,反倒被拖在地上走,不住哀嚎:“老板老板老板,三思啊——若是那位知道我們做的事,一定不會放過我們的,到時追殺我們到天涯海角五馬分屍,嗚——嗚嗚我已經死過一回,不想再死得那麼慘啊——”
眉是青停住了。
阿笙淚眼朦朧看見一絲希望:“老、老板?”
眉是青低頭,看傻子一樣地看他:“阿笙,如果不把這災星扔出去,我們今晚就死了,哪還有跑到天涯海角的活命機會?”
阿笙打出個哭嗝,嚇懵了:“……”
“而且,”眉是青轉過頭去,“今晚有這麼多來搶人的,我們哪裡打得過?所以,究竟是我們把人扔出去,還是拚命到最後打不過被搶出去,又有誰能知道呢?隻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阿笙,你知道了嗎?”
她的語氣好陰森,好似阿笙不知道,下一刻就要連他一起滅口了。阿笙忙不迭點頭,點得腦袋都要掉:“我我我、我知道,我知道知道的……”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