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二更)(1 / 2)

舜安彥回頭,隻見十幾匹裝著馬鈴的蒙古馬疾馳而來,揚起漫天的塵土。

這群人皆穿蒙古服飾,不少是他沒怎麼見過的生麵孔。

蘇赫立在馬上揮著鞭子,一個個喊過來,似乎都是他熟悉的人。

他邊與他們打招呼,邊給舜安彥介紹:“那是科爾沁右旗的,輩分算我侄兒,旁邊是四子部落的繼承人,那個,最後麵的是阿巴駭部的台吉!他們都是緊趕慢趕才來的。”

舜安彥明白了,問:“都是受班第親王鼓舞,被家裡送到上書房來念書的?”

蘇赫點頭,自豪說:“當然,本貝勒的出息已傳遍大漠南北了!”

舜安彥無奈地拿馬鞭敲敲頭,懶得去糾正蘇赫這句話裡的錯誤。

就在南巡前,蘇赫的阿瑪班第親王再次進京朝覲,又又拉著康熙的手痛哭流涕了一次,蓋因他的倒黴兒子蘇赫在康熙爺的填鴨教學下竟然會做詩了!

班第親王感激完康熙爺的妙手回春,立即跑回蒙古號召諸部落都把家裡不服管的熊孩子送來京城,說起來便是:我家蘇赫那個潑皮都變成了才子啊。

可書房其他人都知道,那是天大的誤會,蘇赫那打油詩,哦不對,說打油詩都侮辱了打油,是那張紙根本就是瞎搞。

這天下不是寫二十八個字分成四等分就能算詩的!

可架不住班第親王自己文化課不行,在他的激情慫恿下,蒙古諸部最近往京城塞人的熱情陡增。

但送來京城上書房和南巡是兩回事。

“蘇赫貝勒,我記得南巡隊伍之前沒有你們啊。”

蘇赫轉著馬鞭興高采烈地說:“我等請命替萬歲爺去江南校場嚇人!這隻是一部分,還有些隔兩天就到!”

舜安彥道:“貝勒等的武藝去江南校場,可謂殺雞用牛刀了。”

蘇赫誒了聲,怪舜安彥無知:“你閉塞了吧?聽說南方最近出了些亂黨,能手撕人頭,還會飛簷走壁,這怎麼能忍?咱們必得去替萬歲爺和他們打一架。”

這打架的話術熟悉的很,舜安彥不由笑了起來,眼瞧著蘇赫又控馬去找其他熟人打招呼。

待他走遠了,心裡卻不住嘀咕。

南方亂黨?怎麼佟國維不曾和他說起過?

且南方叛黨以天地會、朱三太子等人為首,常年來混跡在寺廟、尼姑庵、學堂裡,南人尚文不尚武,亂黨都是攻心比武鬥強,怎麼突然就多了會動手的流派了?

舜安彥自己琢磨了陣,直至午後都沒琢磨出什麼來,倒是有內大臣來吩咐他幫忙,照料幾個不善騎馬的漢臣。

與蘇赫那些生龍活虎的蒙古人比,騎馬出巡幾乎是在要某些漢臣的半條命。

照料他們時,舜安彥想,有時候棍棒底下不止出孝子,也出忠臣,他接觸至今,滿洲這群大老爺們除了康熙瘋狂內卷出的那群兒子,其他的心機、學識、見識都不如那些漢臣來得好,可偏偏是這群人坐了天下。

奈何啊奈何?

他不無嘲諷地想,就如同後世意大利的審美一騎絕塵,卻連二戰也隻有投降的笑話才有他們的身影。

這世間真正硬氣的,永遠是那條懸在頭頂的“鞭子”。

*

第一天,禦駕連廊坊都沒能到,隻到了淶水行宮下榻。

第二天更簡陋些,是征調了兩處地方的宅院臨時下榻。

康熙不像後世某位敗家子,他對出巡沒那麼多驕奢淫逸的要求,沿途的行宮都以便宜為上。

雖然省了不少開支,但苦了隨駕的臣子和奴才們。

到了行宮後,除開皇帝皇子公主有單獨的屋子,重臣們會被分到外間的圍房擠一擠,而侍衛、內務府下人及各家大人的隨從就要在外頭紮營休息了。

那群蒙古人倒是沒所謂,高高興興地撐開了他們的帳篷,豎起篝火在營地飲酒作樂。

有些煩他們的漢臣還在心裡諷刺:蒙古人上一次能在京城以南這麼紮營,還要數忽必烈南下。

舜安彥沒有住帳篷,胤祺好心,叫了他到皇子院落來。

行宮地方不大,皇子和公主分住了兩個院落,胤祺住的這邊,右邊是老四左邊是老三,對門則是□□十他們幾個。

而大阿哥說自己年長力強,主動去康熙那裡替他值夜。

他走的時候還在院落裡吼了一嗓子,舜安彥都能聽見三阿哥氣憤摔門的聲音。

胤祺不無憂慮的說:“大哥最近真的鬨得太凶了,就出京前在書房裡和太子爭了多少回?這還不算,你們都不知道,那天皇阿瑪召我們去清溪書屋對詔,大哥學問向來不如太子與三哥,卻非要占個嘴上便宜,弄得誰都不高興。”

舜安彥深知,皇子間的爭鬥現在才剛剛開始,五阿哥如今不在意,可隨著年歲漸長,是否能真的一直這麼平和從容下去,還未可知。

至少,比他隻大了半歲的四阿哥已經投入了爭鬥。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又聊了幾句,到了深夜五阿哥想入睡時,行宮外突然有一隊人馬來到。

在外頭紮營的蒙古人已然喝高,突見不知道什麼來曆的隊伍靠近,比侍衛們還激動,舉著酒囊“嗚嗚”地喊,把皇子們都吵醒了來。

皇子們紛紛走了出來問是怎麼回事,不久後,太監來報是京城監國的太子送了批東西來。

說是江南三織造的折子與康熙錯過,折子裡都報南方今年寒潮早至,於是太子緊趕慢趕叫內務府送了批大氅與披風來禦寒。

“尤其是大阿哥那份,太子說大阿哥怕是要給萬歲爺值夜,特意多送了兩件來。”

胤祺本來已經躺下,回屋後躺在床上打著哈欠,對睡在外間榻上的舜安彥說:“哎,到底是我們心胸不如太子殿下,出門前還和大哥黑臉呢,今兒早上送皇阿瑪的時候都不給大哥好臉色,結果才出來又不放心我們。”

胤祺說著砸了下床板,“其實太子殿下早就不滿大哥了,可他又端著兄友弟恭不敢指責,皇阿瑪那裡又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誒,你說,皇阿瑪真的沒感覺嗎?”

舜安彥裝了傻,說:“我不知道。”

胤祺唉了一聲,“皇阿瑪或許是想得過且過吧,可連皇祖母都覺得,這事得拿到台麵上說一說,不能再放任下去。”

舜安彥“嗯”了一聲。

胤祺又說:“可能是五妹妹去勸過了吧?昨天太子和大哥連吵兩回,她深夜去了次西花園,可能把太子勸寬心了。”

聽到熟悉的人,舜安彥渾身緊繃沒接話。

“其實五妹妹不如不勸,太子再這麼忍下去,遲早忍出病來。”

他翻了個身說:“五妹妹啊,就是喜歡不記仇。誒,你有沒有覺得皇阿瑪在五妹妹的事上莫名小氣,就騎馬那事,他還防了好幾手怕五妹妹和他鬨,結果她乖巧的不得了,老老實實坐在車裡一聲都沒吭。”

舜安彥拿被子蓋住了自己的臉,不想讓五阿哥看見自己臉上痛苦的表情。

就元衿不能騎馬這事,彆說康熙防她,連他心裡都七上八下,擔憂了許久就怕大小姐最後麻煩找他頭上。

“誒,舜安彥,你睡著了?”

“沒有。”他扯下一點被角說,“五公主是不吵不鬨的性格。”——才怪。

“你說她也不記仇,不計較。”

“是的,從不記仇”——才怪。

“這麼想,不能騎馬這事,我們都怪對不起他的。”

舜安彥準備裝睡了,要知道五阿哥這種思想極其危險,是很容易像他一樣墜入深淵的。

他從元衿上馬車開始就有種不祥之感,總覺得屁。股底下的馬鞍不屬於自己。

畢竟從邏輯鏈上說,他是元衿的奴隸,馬鞍是他的物品,所以馬鞍其實元衿的附屬的附屬,等同於是她的東西。

*

舜安彥一晚上在夢裡被元衿從馬上趕下來了十回,第二天青著眼圈走出行宮。

皇子們稍微等了等,待禦前的大阿哥洗漱完再一起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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