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搖搖頭,用嘶啞的嗓音問:“外頭都好了嗎?”
康熙肅穆說:“沒事的,都已經抓了,你彆多想。”
康熙顯然不願意和病中的小女兒多說,他待了一會兒便急匆匆回前頭處理政務,剩下三公主和四公主你一言我一語地和元衿描述那日後的情形。
“那些南人真可怕,以前都說他們好文不好武,可這次派出的亂黨竟然各個身手矯健。”
“可不是,三姐,你聽說沒有?那個狗噶爾臧提刀去圍攻大報恩寺時,亂黨正要用鷹爪逃跑,他氣得大吼,說這鷹爪的本事還是以前蒙古成吉思汗攻城時先用的,現在竟然敢有人拿來對付他!”
三公主趕忙捂住元衿的耳朵,“你少聽聽這些下人的,太醫說你就是受驚過度,再加上腹瀉寒涼,才會暈過去。”
“三姐少說了一點,太醫還說五妹妹本來身體就差,不該騎了快馬後又爬那麼高,元衿你在塔上時沒覺得風大嗎?咱們後麵上去時候看見,那個佟家少爺被吹得手通紅、臉慘白。”
“誒,四妹妹,你後來有問過佟家少爺的情形嗎?我們走的時候,五哥好像說他受傷了。”
四公主點點頭,從荷包裡掏出那把黃銅刀鞘的匕首來,“他好像是火奴傷了肩膀,梁之惠他們替他把手臂都吊起來了,昨天夜裡他把這個送過來,元衿,你瞧瞧是不是你的東西?”
元衿蜷縮在被子裡弱弱點頭,伸出小手把匕首拿了回來。
四公主羨慕地問:“你這把小匕首雖然沒裝飾,但勝在鋒利無比,這又是哪來的?我也想弄一個。”
三公主推了她一把,“都什麼時候,你還盯著元衿要那些吃喝玩樂,你信不信我打你!”
她兩吵了會兒,又哄元衿睡覺休息。
足足歇了三天,元衿終於有力氣更衣下地。
青山見狀,悄悄在她耳邊說:“彥少爺想見一見您。”
提起這人,元衿這次總算了有點正麵評價:“大英雄啊,他怎麼說。”
“奴才覺得有點怪,他問您明兒下午能否多帶點人去織造府主院後牆那裡?看場戲。”
元衿也覺得奇怪,可舜安彥不是辦事無緣無故的人,他這麼說定有些道理在身上。
於是第二天,元衿裹緊了銀貂披風,帶上出絨的虎頭帽,裹得和湯圓一樣出門。
說來也巧,這天康熙召了皇子們去主院議事,胤祺和胤禛的太監都留在了後院,她便統統叫上浩浩蕩蕩擺出出去散心的姿態出門。
因大病初愈,趙進壽還貼心地去太醫院叫了梁之惠跟隨。
於是,元衿在一群宮女太監太醫的前呼後擁下,在江寧織造的園子裡又是找蝴蝶又是摘桂花,鬨了一路靠近前院時停了下來。
舜安彥吊著左臂立在織造府主院後牆下,前麵站著一個蒙古人,這人化成灰元衿都記得。
狗日的噶爾臧。
她裹緊了銀貂披風,朝趙進壽他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躲在拐角處偷聽。
噶爾臧滿漢皆不通,隻會點粗淺的滿語口語,他已過二十留起了絡腮胡,在白淨的舜安彥麵前顯得極為粗莽。
幸好舜安彥高,與他的個子已不相上下。
更不相上下的是氣場。
不像在胤祺和康熙麵前的謙卑恭謹,此時的舜安彥很像以前的鄢洵,他冷漠地審視著噶爾臧,像個無情的法官。
“佟少爺最近立下大功,轉眼就會來挑釁蒙古紮薩克親王了嗎?我那日可也一馬當先,替皇上血洗了叛黨呢!”噶爾臧推了下他的左肩怒吼,“滾開,誰允許你擋我的道了!”
舜安彥皺了下眉頭,但長腿立在原地分毫未動,“我想請教親王,不,你還沒有繼承親王爵位,是想請教台吉一個蒙語的問題。”
噶爾臧冷笑,“就你?你也學蒙語?你個小白臉不是慣會討好五阿哥抄那些傻不拉幾漢字玩意兒。”
舜安彥嗬了聲,抬眸掃過噶爾臧冷聲問:“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就是想請教,喀喇沁在蒙語裡是什麼意思?”
噶爾臧不屑哼了聲,“這算什麼問題?當然是守衛……”他說到一半倏然住口,
舜安彥擒住噶爾臧的肩膀,反手掰了過去,“我見識淺薄,也知道喀喇沁的意思是守衛者,用這樣的名號聯絡叛黨,你沒有一點羞恥嗎?”
“你胡說什麼?”噶爾臧被擒,可他四肢發達,外加舜安彥傷了一隻手,極容易就被反殺,他用力掙紮兩人瞬時扭打在了一起。
“我給你學一學,你們蒙古人念harai,滿洲為karai,南方人沒有卷舌最後會變成卡拉。”
卡拉,守衛,鷹爪。
她怎麼沒想到呢,她以前才是半個南方人!
竟然讓鄢某這個狗東西比她先發現?
恥辱啊。
元衿踹了腳驚呆了的趙進壽,“發什麼傻,給我上去圍了,青山,你去把四姐送我的鞭子給我拿來!”
趙進壽問:“圍誰?”
“噶爾臧啊!”元衿跳起來抽了下傻子趙進壽的榆木腦袋。
趙進壽佝僂著背不敢向前,要知道那可是傳聞未來的額駙,即使不是額駙,他也是尊貴的蒙古台吉,手裡還有數萬人馬駐紮在漠南前線。
見他畏畏縮縮,元衿翻了個白眼,水靈的雙眼笑得危險,“趙進壽,我警告你,本公主能保你的狗命一回,就還有第二回、第三回、以至於無數回,但你要是不聽我的,你就沒有下回了!”
趙進壽也不知道,童稚十足的小公主是怎麼用最嬌柔的嗓音說出最危險的威脅的,但他此時心裡隻有一個念想:聽聽聽,除了公主的話,他誰的話也不聽。
當即就帶人團團包圍了扭打成一團的舜安彥和噶爾臧。
“拉開。”
元衿懶得挪動雙腿,她身上倦怠得很,圍著披風懶洋洋靠在桂花樹下,朝舜安彥勾勾手指。
“鄢少爺,過來。”
噶爾臧雖然身材高大,但趙進壽帶了三個太監動手也抵擋不住。
他被扣住,舜安彥得了自由走過來,利落地單膝跪地,“奴才給公主請安。”
元衿滿意地瞧著鄢少爺著地的膝蓋,笑嘻嘻說:“鄢少爺,你好好跪會兒。”
又抬眸:“你們,等一等。”
元衿小指揉著額頭,嬌氣地喘了幾聲,捋著心口等了一會兒,總算盼來了青山捧著鞭子回來。
“去,給趙進壽。”
“公主?”趙進壽詢問元衿的吩咐。
元衿捂著眼睛驕矜地說:“舜安彥,你起來,擋我前麵。”
舜安彥順從地站了起來,高大的身影全全籠罩著元衿小小的個子。
“行了,就這樣,我隻是見不得血淋淋的場景。”
在所有人都沒聽懂的那刻,元衿陡然厲聲吩咐趙進壽:“抽,給我抽,他要有一塊好皮,今兒誰都不許回去!”
趙進壽隻猶豫了片刻,便拎起鞭子抽了下去。
太監們一個按頭,兩個按著四肢,噶爾臧五體著地由著趙進壽一鞭鞭抽。
梁之惠躲在後麵擦了擦汗。
元衿打了個哈欠說:“梁太醫,你一個主修跌打的,難道和我一樣怕血?”
梁之惠扯了扯嘴角說:“公主要想噶爾臧台吉還能治,就抽臀部,要是想他複原慢些,就往上背和小腿動手,那些地方離骨頭近。”
“梁太醫醫者仁心呢。”元衿揉揉耳朵,“不過太複雜了,我聽不懂,你去找趙進壽,挑能讓你儘情發揮醫術的方式教他。”
梁之惠領命去了。
便隻剩元衿、青山與舜安彥。
舜安彥瞥了眼青山,她自覺退後了兩步。
他揉了揉受傷的肩頭,側眸看了眼身後血淋淋的場景。
噶爾臧邊挨打邊破口大罵著,汙言穢語正攀過高牆,往前院傳去。
“隻是讓你幫我逮住。”
“你剛才的話都有證據嗎?”
“沒有,都是猜測,他血洗了最後一波刺客沒留活口。”舜安彥默了默,咬了咬下唇,“我把那天情形如實稟報了萬歲,但誰也沒有想到這層,我又查問江寧將軍上交的口供,連我傷了腿那個都一天之內化膿而死。”
故而他才私下找了噶爾臧,想探查下他的破綻,若有可疑,元衿帶著太監來能幫一把。
可沒想她卻橫衝直撞、當場發作。
“嘖,你辦事一直這麼講道理嘛?”
“事關重大。”舜安彥向來謹慎,前世今生都是這樣穩紮穩打的性子。
“看出來了,婆婆。”
元衿理了理自己的發髻和虎頭帽,保持住自己可愛的小仙女形象。
“算了,就等皇阿瑪審吧。”
舜安彥抬手指指背後,好看的手指上還有那日硝煙熏黑的痕跡。
“就這麼等?”
他心裡計算著時間,估摸著康熙已經快要聽到風聲,帶人殺過來了。
“一為三姐,二為江寧,三為我生病,他實該多挨幾頓。”元衿捂著心口說,“你擋嚴實點啊,我看不了血,我害怕。”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小燕子是冷靜掛的,圓子才是凶殘掛的。
啊啊啊啊,蒙古我瞎編的,彆杠我!
那個死後閨蜜的事,是那天和我閨蜜說起,如果我兩誰掛了一定要先把另一個帶下去,主要是怕活著的那個傷心過度在棺材旁把不該說的都說出來,咳咳咳,那我會從棺材裡爬出來捂她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