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阿哥才不管什麼舜安彥,他現在隻關心自己的手指。
他滿眼含淚地問:“九哥,你能不能關心下我,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
九阿哥橫了他眼,默默剝了粒瓜子仁塞到弟弟嘴裡,“行了,吃下去,算安慰過你了。”
小小一顆瓜子,老十卻很滿足,畢竟要從九哥嘴裡奪食向來困難,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九哥投喂。
小小一顆瓜子,被他嚼出了燕窩的味道,吞下去後,他說:“九哥,元衿多小啊,腳步聲又輕,分得出來不是很正常。”
九阿哥淡淡瞟他一眼,又剝了顆瓜子塞到弟弟嘴裡,敷衍道:“你說得對,都對,好好養手,我走了。”
*
而舜安彥那裡,還沉浸在和蘇赫研究火奴浸水的問題裡。
元衿一直沒插話,找了個毛氈坐著,安靜看著兩個大男人火熱朝天地討論。
男人對兵器的愛好至死不渝,以前周釗是,還一直強調他家洵哥更是,現在看連蘇赫也是。
他兩現在正在討論如何讓火奴的火引不浸水,從加個保護殼到用油紙這種奇怪的手段,各個都討論了遍。
聽得元衿耳膜痛,最後提示他們:“誒,你們要不要去問問跟著皇阿瑪的那兩個傳教士,那個什麼歐羅巴不是先發明那些的嗎?”
舜安彥回過頭來,難得對元衿笑得真誠:“你說得對,這本就是歐洲發明的。”
蘇赫搶先跳起來,“我去找我去找,我知道他們在哪兒!”
他衝進雨裡往皇帳方向去了。
元衿看著他走遠,小聲問舜安彥:“武癡,你家乾嘛後來讓你去管生意。”
據她所知,鄢家從商的人很少,而“鄢洵”本來也不走那條路。
舜安彥眼神黯了黯說:“我自己選的。”他說罷,低頭擺弄拆開的火奴,一個個部件,似乎親如一家。
“逃避人格。”元衿用的是肯定句,“你要不逃避,其實能過去。”
舜安彥歎了口氣,半是懇求半是強硬:“你少說兩句行嗎?我不信周釗沒把這些事和你說過,我要能過去早就過去了!”他怎麼過不去怎麼退怎麼逃避的事,周釗都是第一目擊者。
舜安彥沒好氣地把手裡的銅管摔在地上,隔了會兒又撿起來,“我不是說你,你對彆人都挺理解,誰都誇你有同情心懂事講理,就到我這裡,哪裡不舒服往哪裡戳。”
自從穿過來,這是舜安彥對元衿態度語氣最差的時候,周身縈繞的是那股久違地拒人於千裡外的冷漠。
元衿先是乾巴巴地說了“哦”字。
氣氛冷淡到冰點,隻有舜安彥擦火奴零件的細碎聲音。
元衿歪過頭瞧他,小聲喚:“鄢少爺?”
舜安彥撇撇嘴,彆開頭還是不理她。
“鄢少爺,那我走嘍?”元衿站了起來,“允許你氣我會兒,我回去伺候彥尋去了。”
她這麼說,舜安彥突而笑了,對著元衿的背影大聲問:“公主,您能伺候得了鄢洵嗎?能少惹他生氣嗎?”
元衿背影朝他,揮揮手指,大聲說:“本公主從來不和動物過不去,都是動物和我過不去。”
舜安彥扶著額頭直笑,人類不就是靈長類動物嗎?
這元衿,又在罵他。
*
可元衿說錯了,動物真和她過不去。
舜安彥知道的時候是那晚快接近三更的時候,青山抱著彥尋衝進他的帳子。
舜安彥本來沒枕頭就睡得不踏實,被青山殺氣騰騰地叫醒,差點從榻上摔下去。
“青山?是公主找我?”
青山打開手裡的提籃說:“是彥尋找你!”
小貓呲溜從籃子裡跳出來,二話不說蹦上了床榻,在原本放枕頭的位置喵嗚亂叫。
青山從趙進壽手裡拽過彥尋的枕頭,扔了回去。
“這貓說什麼都不睡,公主說它的枕頭不是你的枕頭,是你吧?”
果然,青山話音剛落,彥尋的小腦袋就趴在舜安彥的枕頭上打起了哈欠,順便不忘伸出小肉爪子,凶狠地撓了撓舜安彥的手。
貓臉上寫著:陪本喵睡覺!
舜安彥無奈地瞧瞧這隻貓,疲憊地問:“它不肯睡?”
“不是不肯睡,是大鬨天宮。公主把枕頭給它,它徹夜在枕頭旁嚎,好幾次偷偷摸摸要跑,彥少爺,您瞧瞧它的貓爪,那都是跑的時候粘的泥。”
舜安彥揉揉眼睛,爬起來用帕子蘸水,回床上給彥尋擦爪子。
彥尋這時候就格外乖順,會把小肚子都翻過來,隨舜安彥處置。
“青山姑娘,您回去伺候公主,這貓還是我來搞定它。”
青山如逢大赦,趕緊帶著趙進壽溜了。
舜安彥擦完貓爪,把帕子扔回銅盆,戳戳彥尋問:“小子,你故意的吧?乾什麼,這時候離不開我了?”
彥尋已經閉上眼,沒心沒肺地進入夢鄉。
舜安彥打了個哈欠,也睡了回去。
不一會兒,在睡夢裡覺得有個毛茸茸的東西靠近了自己的臉,戳得他十分癢。
隨手一摸,原來是彥尋的貓屁股。
舜安彥半眯著眼,撓了撓它,彥尋這次沒躲,反而把頭也靠近了他。
史上第一次,和他臉貼臉睡。
舜安彥被貓的呼吸熱氣弄醒,撐起來戳它的肉臉蛋。
“小子,你知道論語嗎?子曰,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近之則不孫,遠之則怨。你現在就是。”
彥尋好像聽懂了,貓爪子唰得往舜安彥小臂上抓了下。
“我要是以後不在,你找誰這麼伺候你?”
彥尋幽怨地白了他一眼,然後翻了個身繼續酣睡。
不一會兒還打起了呼來。
舜安彥笑著搖搖頭,蓋上被子又和這隻貓一起入睡,徹夜都被貓毛糊著臉。
第二天舜安彥醒來洗漱時,彥尋自己爬進了提籃。
舜安彥舉著籃子,邊和它說話邊走在營地裡。
“貓,你做隻貓,彆和你主人一樣折騰我。”
“喵!!!”
“貓,今天我要開qiang,你自己去找主人玩。”
“喵?”
“貓,我真的後悔買你了,伺候的我太累了。”
“喵喵喵喵!!”
舜安彥肩頭被猛拍了下,他回頭,元衿青著眼圈打著哈欠叉著腰等著他。
舜安彥把撇責說在前麵:“公主,貓不睡真不能怪我。”
“嗬嗬。”元衿伸出手來,“彥尋,來吧,跟我走了。”
彥尋縮回了籃子裡不肯出來。
舜安彥抱著籃子哄貓:“貓,出來吧,我打完獵來接你。”
彥尋隔著籃子“喵唬”一聲,像是生氣了。
“貓,震聾了以後聽不到你奴隸給你端飯的聲音了。”
彥尋終於從提籃裡探出了腦袋,伸出小肉爪找元衿抱抱。
元衿伸手接了過去,舜安彥想伸手撓撓貓頭,被彥尋歪頭躲了過去。
“行吧,你愛怎麼著怎麼著。”舜安彥朝元衿作揖,“拜托公主了。”
睡了一覺,彥尋還是那隻社牛貓,和昨晚鬨著不睡時完全不同,抬起貓臉就要和元衿親親。
元衿和它撞撞鼻子,後又說舜安彥:“你把它慣壞了。”
舜安彥無奈,“怪我,怪我對它百依百順。”他伸手指著彥尋,“哪天沒我慣你了,看你怎麼活。”
“那不行,你還是慣著它吧,小貓多可憐呢。”
元衿舉著彥尋的爪子揮了揮,“和小奴隸說,他用火器天賦好技藝高,總有一天什麼困難都能克服的。”
“這還用說?”舜安彥隨口一說。
元衿白了他眼,抱著貓蹦蹦跳跳走了。
等她走遠,舜安彥才反應過來。
元衿剛才是在和他道歉?
倒也難得。
昨天被氣著了的舜安彥,總算聞著草原的朝露,心情順暢了些。
但彥尋那隻貓的黏人,倒真讓他有些頭疼。
昨兒他和蘇赫與傳教士就火奴的問題聊了許久,從和他們的對話裡,他剛剛摸清這個時代火器的進展。
最好的火器皆是在歐洲,其中尤以機械鐘表最發達的英國為佳,而清朝這邊大多是過去荷蘭人留下的技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