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1 / 2)

京城方圓五百裡唯一與此事有關的和尚如今在福君廟,這日午後元衿照舊去找巴拜特穆爾,隻是起得太早身子犯困,午膳時眠了眠再去,這便去的晚了些。

她在福君廟前打開西洋懷表看了看,指針向了三點,今日或許隻能與他說幾句話了。

青山在進廟前也說:“公主,今兒似乎要起風了,早些回去吧。”

“好,剛才五哥傳話來,說晚上要來一起吃羊肉鍋子呢,說是蘇尼特又送新羊羔來了。”

青山也笑眯了眼,“可不是,以前太後這兒都是吃科爾沁送來的羊的,偏偏就公主說蘇尼特的最好,五阿哥跟您吃多了,也隻吃蘇尼特的了。”

不比剛穿來時,元衿如今淋漓儘致地發揮著她挑剔的本性,就比如這一口羊湯,不是最好的她絕不下口。

她們說說笑笑便進了院子,巴拜特穆爾如今每天都會從後院出來,大多數時候都早早在正殿內鋪開了紙墨筆硯,等元衿來時已經抄好一疊經文隻待她看。

但今天巴拜特穆爾卻立在院子的那口鐘前,身上還是照舊血紅袈裟和白麻衣襟,襯得他膚白如雪。

他脖子上的傷已經好得七七八八,新長出的肉透著淡淡的粉色有些紮眼,尤其是在他低頭的時候。

“巴拜特穆爾?你怎麼立在這兒?不冷嗎?”

喇嘛的衣服沒有袖子,若是要防風總要罩個外袍,但巴拜特穆爾很少穿,他似乎天生抗凍,和元衿早早就要裹上大氅的樣子區隔分明。

聽到元衿的聲音,他抬眸笑了笑。

這笑有些僵硬。

“你……”元衿想問怎麼了,但最後沒有開口。

也不知怎麼,她和巴拜特穆爾互相之間從不聊心情,對方想說就說,不想說就不提。

這算是一種無言的默契。

果然他也接得住這個默契,元衿沒問下去,他也不追究,隻是淡淡問:“公主的事都解決了嗎?”

“你說鄢少爺的第一?”

“是。”

“本來也沒什麼,難不成哥哥們評了他一個好,我就要降尊紆貴地選他當額駙?”

巴拜特穆爾抬頭大笑,手指了指元衿搖頭,皆是無奈。

“公主說得對,說得對,誰當額駙都是您委屈。”

“這話我愛聽,巴拜特穆爾,你雖然話少,但偶爾說幾句,我都愛聽。”

“愛聽就好。”

他請元衿入主殿,“起風了,連樹都在晃,您不能吹風。”

“好。”元衿裹緊了披風往殿裡走。

天氣轉涼,已經不適合打開正殿所有的門窗了,巴拜特穆爾合上了殿門,挑了蠟燭讓室內更明亮。

他修長的手捏著紅燭和火折,在佛前如仙人一般。

元衿坐在蒲團上仰後而坐,雙手支著地悠然說:“我本來還想求皇阿瑪給這正殿換成明窗,冬天能亮一點,可你點火燭的樣子真好看,我不想換了。”

他抿唇笑了下,又多拿了幾隻來,放在了長桌上一一點亮。

燭火搖曳,美人在笑。

他抬眸看向元衿,手劃過燭火,合指一捏,說:“今天不想抄經了。”

“那抄什麼?”

“秋天,抄個秋思吧。”

他提筆揮就,遞給了元衿。

“塞上江南風景異。”

“衡陽雁去無留意。”

“你的那些鴻雁,早就過衡陽了吧?”

她剛見巴拜特穆爾時他身邊圍繞的鴻雁,後來每年都來,像一種儀式一般,秋日與春日,都會看見他站在湖邊身邊落滿了鴻雁。

“過了,應該過了,應該到江南更南了吧。”

元衿舉著紙看了又看,“今天的字也不太一樣。”

“是嗎?”

“粗放了些,尤其是塞上江南這四個字,一點不像你的字。”

“讓我看看。”巴拜特穆爾伸手拿了回去。

元衿支著下巴問他:“塞上江南,我還沒去過塞上,所以,塞上有江南嗎?”

“沒有。”他很果斷地說,手指劃過那四個字,“隻有風沙、冰雪和茫茫無際的草原,所以我這四個字才會寫成這樣。”

“你怎麼那麼實誠?”

“是真的沒有。”巴拜特穆爾盤腿坐在蒲團上,掌心攤開相交,神色落寞,“我來時萬歲派了馬,但漠北那時連許多首領都已經沒有馬了,我們那裡殺馬是大忌,但那個時候不得不殺了。塞上哪有什麼江南,那是與天爭飯的地方。”

元衿的笑容慢慢褪去,巴拜特穆爾見了還安慰她:“不說這些,都過去了。”

“是……嗎?”

他愣了下,而後無奈地笑說:“公主太聰明,怎麼也瞞不過。”

元衿垂著頭,最終還是挑破了這層窗戶紙,“你家鄉的人來了很多,到皇阿瑪那兒,到皇祖母那兒,也到太子哥哥那裡。我聽說……”

巴拜特穆爾抬手,製止她說下去,“漠北的今天,不是立個王換個汗就能結了的,也不是法王說什麼便是什麼的,更不是我。”

他說話依舊平淡,倒顯得外間狂風急驟的聲響過於明顯。

“我知道了。”

“不說這些了,小僧給公主寫點彆的。”

他握住了毛筆,在紙上畫了幾道,再遞到元衿麵前惹得她剛才的尷尬消失殆儘。

《PhilosophiaeNaturalisPrincipiaMathematica》

他用毛筆寫的,奇奇怪怪的,還錯了幾個字母,如不是實在太熟悉這本書,元衿肯定沒法認出來。

“你怎麼會寫這個?”

“佟少爺在這兒寫寫畫畫半個月了,小僧怎麼也是神童,該記住了吧?”

他好像很抱怨的樣子,元衿又想起舜安彥之前每日搬桌子坐在那兒的怨種臉,笑得前俯後仰。

“他真的太討厭了,下次我替你揍他。”

“替我?”巴拜特穆爾搖搖頭,又近了步問,“公主好像和佟少爺格外熟悉,是青梅竹馬的情誼嗎?”

“彆彆彆!”

元衿嚇壞了,和誰青梅竹馬她也不能和這位啊,青梅竹馬個彆人家的孩子天天看他得第一?還是青梅竹馬個婆婆嘴天天找囉嗦聽?

“真沒有特彆熟悉他,他就是五哥哥的伴讀,有點嘴碎囉嗦多事,不過學東西很快是他的優點。”

“比如這個洋文?這到底是個什麼?何人寫就?”

“是個不列顛那裡的書,是個很偉大的人寫的,寫的是這世間萬物。”

“那不是佛經嗎?佛經寫萬物,洋人也可以?”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