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在寺裡走走,那座琉璃塔不知道開了沒有?”
舜安彥抬目看過去,高大的琉璃塔矗立在金陵城邊,佛鈴叮當,梵音嫋嫋。
“好像比上次來更美了。”元衿低語了句,問出了個奇怪的問題,“鄢少爺,你說,佛到底會庇佑什麼人呢?”
“有緣人?”答完,不待元衿發作,舜安彥自己都笑了,這是什麼級彆的敷衍答案,“我不信佛,我是堅定的無神論者。”
他們並肩而行,慢慢靠近琉璃塔,初夏的陽光趴在肩上,慵懶愜意得像偷來的時光。
“鄢少爺,你不如說自己是堅定的gong主義接班人。”
“你彆說,我很想,剛才在太後那裡膝蓋砸那兩下,我就又想回去了。”
“哼,你哪裡是膝蓋疼,你就是見不得我有靠山。”
“你在哪兒沒有靠山?在哪不是前呼後擁?橫幅一之元大小姐生日快樂,橫幅二之元衿永遠貌美如花,那盛況可以列上我高中三大回憶之一了。”
“你為什麼老把這些事記得那麼清楚。”其實成年後的元衿心裡默默承認,小時候在學校裡做風雲人物時中二氣息過濃,有時候想起來總有股甩不掉的羞恥感,但對著舜安彥她不能輸,“鄢少爺,我懷疑你那時候就暗戀我,不然為什麼記那麼清楚?”
“我暗戀你的話,能排第幾個?”舜安彥歪過頭擋在她麵前。
元衿伸手拍了拍他的辮子,“這發型太醜了,排末尾,自己去巴黎吧。”
“沒這個發型呢?”
元衿想起容柳柳的帥哥名單,“勉強往前提一下,就提一下下。”
突而,元衿想起那年高中公告欄前的背影,高大帥氣,長腿細腰,害得她忍不住出手去要電話。
“算了,排十名以內吧。”
“第一個不行嗎?”
“你不要得寸進尺。”
“你把前麵九個告訴我,我去把他們趕走。”
“你臉皮變厚了!鄢少爺!”
舜安彥笑開了花,元衿看不得他嘚瑟,張開掌心把他的臉拍開。
可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張臉。
大報恩寺琉璃塔院門中央,白衣的巴拜特穆爾站在台階之上,無波無瀾地看著笑鬨成一團的元衿和舜安彥。
元衿立時收起了笑容,舜安彥察覺異樣回頭,立即也屏息凝神不複鬆弛的神態。
“郡王大人。”
舜安彥知道自己虛偽,但他立刻按照朝廷法度要給巴拜特穆爾行大禮。
巴拜特穆爾抬手,“佟少爺,不用了,你並不願意,我也並不需要。”
他下了兩級台階又停住,與他們遙遙十幾步的距離,並不遠,但又生出咫尺天涯的感覺。
在這一刻,元衿終究是發現,五公主元衿早已不是十歲的時候了。
“我早就知道你們的關係不一樣,在福君廟,你們說的話,我總是聽不懂。”
“你聽過嗎?”元衿問。
巴拜特穆爾朝天笑了笑,“公主要什麼時候才敢承認,巴拜特穆爾並非一個簡單的巴拜特穆爾呢?”
元衿抿唇靜靜地盯著巴拜特穆爾,歲月似乎沒有對他造成過影響,他出現在上書房那天的淡然、俊逸沒有因大漠的風沙而被磨去分毫。
可歲月不改的,隻有容貌。
“巴拜特穆爾,你早日回漠北吧,等我成婚後,我會請求去安北將軍台看望我四姐。”
“然後呢?”他問。
“王漠之歸化,邊疆之寧靜,朝域之拓展,都是國朝不得不做的事。”
“不得不嗎?”
巴拜特穆爾垂頭搖了搖,忽然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匕首來,腳下前移三步,往舜安彥門麵襲去。
舜安彥前世今生何等伸手,扣腕反手劈刀卡脖,一氣嗬成,就在要用匕首抵住巴拜特穆爾的脖子製服他的那刻,巴拜特穆爾突然手肘格擋,屈膝攻擊舜安彥的下盤。
驚慌閃過舜安彥的眼底,“你怎麼會的?”
“匕首格鬥與解法,你自己畫的,不記得了嗎?”
元衿猛然想起,是舜安彥離開京城去巴黎那年留給她的生日禮物,曾經的血紅袈裟與白麻衣襟蓋住了一棵兩尺高的小樹和禮物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