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樓下才發下外麵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瓢潑大雨,他沒拿傘,直接冒雨衝了出去。
忽然有人從身後一把拉住他,回頭,竟是謝瑜撐著傘站在身後。
喬陌愣住了,傻傻的被謝瑜拉到車上。
謝瑜從後座翻出了一條毛巾幫他擦臉跟頭發,他乖乖的坐著,黑亮的眸子看著謝瑜不住的眨著,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一把抓住謝瑜的手,輕聲問:“你沒事吧?”
謝瑜沒說話,一隻手被抓著,就用另一隻手去擦,微微低著頭,雙唇緊抿著線,顯得格外的莊嚴不容親近。
喬陌記不清謝瑜已經多久沒在他跟前露出過這樣的表情了,事實上,親近之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謝瑜很喜歡笑,笑起來溫柔又好看。
他忍不住伸手過去緊緊的把人抱住,“謝瑜,彆難過好不好?”
不知為什麼,他能強烈的感覺到此刻的謝瑜心情低落到了極致,讓人說不出心疼。
謝瑜鬆開毛巾,輕輕揉了揉他濕漉漉的頭發,一路過來覺得堵的慌的心口漸漸順暢了,他輕聲道:“看到你,就好多了。”
喬陌抬頭,黑亮的眼睛與他四目相對,無比認真道:“真的嗎?那就多看看。”
謝瑜被他認真的模樣逗笑了,微微低著頭,卻藏不住眼底的疲倦。
他握著喬陌的手捏了捏,“陌陌真是越來越可愛了。”
若是平時喬陌聽到這話,臉皮太薄,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此時他卻隻是看著謝瑜,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謝瑜的身上,一雙眸子一瞬不瞬的盯著謝瑜看。
謝瑜失笑,“彆這樣看著我,我都告訴你還不行嗎?”
說著他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其實我媽,就是你過年見到那個女人,她從來沒有愛過我爸。最初,大約是為了錢,為了虛榮心跟我爸結婚了。在我出生後沒多久她就被撞破出軌彆的男人。”
他頓了頓,問喬陌:“還記不記得我說過我爸喜歡什麼就會很癡迷?人也一樣。我爸喜歡她,哪怕知道她出軌,也會原諒她。但是她卻無法容忍跟一個不愛的人在一起,終於在一天夜裡,帶著東西跟她的情人跑了。那時,我還一歲不到,完全沒有記憶。”
喬陌的手不由攥的很緊,難怪謝瑜說起倪穎的時候,幾乎不帶感情,原來確實也沒有感情可言。
謝瑜繼續:“聽說第二年她就跟情人又生了一個兒子,生活過的很拮據,她回來找我爸。我爸心軟,給了他們一筆錢,這之後一直接濟他們,直到我爸過世,我爺爺奶奶徹底跟他們斷絕了關係,帶著我搬家。從那以後直到我十五歲才再次見到她。”
謝瑜停住了,目光穿過擋風玻璃看向外麵的傾盆大雨,但又似乎沒在看,而是穿過的大雨看向了十五歲那年的自己。
那時他剛上高中,過著最尋常的生活,除了隔斷時間有星探會打擾他,其他跟普通高中生沒兩樣。
直到有一天放學,他沒有讓司機來接,自己跟幾個同學一起打籃球打到天黑才離開學校,然後在學校外麵遇到了一個陌生女人,那個女人穿著打扮說不出的寒酸。
謝瑜很少會用衣著去評價一個人,但他依然不能忽略對方當時的那一身的寒酸氣,仿佛是從城市最角落裡走出來的,身上還帶著一股魚腥味。
她看著謝瑜,麵露驚喜,仿佛想要上來碰一碰他,但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她又把手縮了回去,隻笑著看他,“都長這麼大了?”
十五歲的謝瑜根本不認識她,隻是處於禮貌沒有直接轉身離開。
看出了他的不解,女人終於開口解釋了,“我……是你媽媽。”
謝瑜至今那一瞬間自己五味雜陳。
他對這個女人沒有印象,但是關於這個女人的事情,他早就從爺爺奶奶口中聽說了,他年少氣盛的時候甚至曾想過,去找那個女人,問她為什麼這麼絕情,難道自己不是她的兒子嗎?然後在她流下悔恨的淚水的時候,自己毅然決然的轉身,這輩子都不可能原諒她。
但事實上,那一瞬間他除了震驚,隱隱的恨意之外,還覺得心酸。他的母親到底過著怎樣的人生?怎麼會如此桑滄可憐?
後來他聽倪穎說,她的老公死了,留下一個孩子,她為了養孩子到到處人幫工,去見他之前,她剛在碼頭幫人家處理海鮮。
她還帶著謝瑜去了她工作的碼頭,和她住的地方。
錦衣玉食的謝家大少爺從來沒有經曆過那種生活,看著那個自稱是他母親的人從低矮廉價的出租房裡端著一碗排骨湯出來遞給他的時候,他忽然連一秒鐘都不能多呆,轉身匆匆離開了。
回去之後他一直無法入睡,然後他開始翻找父親的遺物,從中找到了母親的照片。
年歲久遠,差距太大,但眉眼五官都辨認的出來。
他知道那個女人確實是他的母親。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進娛樂圈嗎?”謝瑜終於收回了良久放在外麵的視線,回頭看著喬陌問。
喬陌看著他,嘴巴輕輕動了動,卻沒有說話。
車廂裡忽然陷入了安靜中,隻剩下雨水拍打在玻璃窗上的聲音。
謝瑜忽然笑了,透著淡淡的自嘲,“為了籌錢給她,讓她不用過的那麼辛苦。很傻對不對?”
喬陌搖頭,還沒來得及開口,謝瑜又說:“以前我從爺爺奶奶口中得知,我爸在我媽跟人跑了之後,還出錢救濟他們,我覺得我爸可能是著世上最傻的人。結果……我自己也沒好到哪兒去。”
他輕輕甩頭,似乎是想把這段過去忘掉一樣,然後又繼續說:“這件事情我一直沒有跟我爺爺奶奶提過,他們如果知道肯定會反對,所以我也不好用家裡的錢去救濟他,正好當時有星探找我,我就答應了。掙到的第一筆錢,我除了自己留下一張來留作紀念,剩下的全給她了。她也從此不用再到處打工,住貧民窟。看到她換了模樣出現在我麵前時,我安心的同時又總會想起她過去的所作所為,覺得自己是不是做傻事了?心情很矛盾。不過好在,她也隻是沒錢的時候才找我,而且我總不能真的見死不救,就讓吳明旭定期給她打點錢,自己跟她基本不見麵,權當是做慈善吧。”
到這裡,謝瑜沉默了。
似乎這個故事已經完結了。
喬陌的手卻不知道為何一直緊緊的攥著,好一會兒才漸漸鬆開。
他伸手過去勾出謝瑜的手,輕輕握住,低著頭聲音溫和,“謝瑜,你不傻,你爸爸也不傻,你們隻是太善良了,比彆人都有人情味。我覺得這樣的你,真的很好,很好。”
謝瑜回頭看向他,喬陌抬起頭來,正對上他的眼睛,黑亮的眸子珍而重之的看著他,毫不避諱自己有多喜歡這樣的他。
謝瑜隻覺得涼了一晚上的心霎那間湧入了一股暖流,讓他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來這裡的一路上,他都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錯了,有些人是不是根本就不應該伸出手就拉一把,他是不是根本就是個冤大頭。
可現在,他知道他不是,他沒有做錯,因為喬陌說他沒有做錯。
他忍不住想湊過去親吻他的愛人,告訴他心愛的人,他此刻有多開心,多幸福。
手機卻在這個時候響了,屏幕上顯示著倪穎的名字。
喬陌看了他一眼,伸手準備掛斷,謝瑜卻攔住了他,衝他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然後接通。
倪穎尖銳的怒吼聲立刻充斥在整個車子裡:“謝瑜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你以為躲著我就沒事了嗎?我告訴你,你必須要救我的兒子,要不我跟你沒完。他現在已經被警察抓了,你快給我去把人弄出來。我兒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拚命……”
“你給我閉嘴!”
喬陌從來沒有這麼動怒過,他臉色白的嚇人,盯著手機的眸子一片冰冷,“我不知道你兒子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那跟謝瑜沒關係。你身為人母,就隻想得到一個兒子嗎?謝瑜算什麼?你這種人,怎麼有資格當媽?”
喬陌的性格向來溫和,當初被全網黑的時候,多難聽的話他沒聽過?但是他從來不會為此動怒。
可現在,他真的是怒不可遏。
世上怎麼會有這種母親?謝瑜不計前嫌,十五歲掙錢去養她,她回過頭來就是這樣恩將仇報的嗎?
當著謝瑜的麵口口聲“我兒子”,把謝瑜當什麼了?
謝瑜的心中如果真的一點都不在乎這個母親,又怎麼可能幫了她這麼多年?
可是她的心是石頭做的嗎?
喬陌氣的發抖。
謝瑜拉的他的手試圖安撫,卻被他避開了,他衝著電話繼續,儘量讓自己心平氣和,“我希望你搞清楚,謝瑜並不欠你什麼,請你記住這一點,彆事事都來找他,你根本就沒那個資格!”
對麵似乎給他震懾到了,愣了一會兒,忽然冷笑,“喲,喬陌是不是?你已經能幫謝瑜作主了嗎?謝瑜你給我聽著,你要是不把兒子弄出來,我就把你是同性戀,跟喬陌同居的事情曝光出去。我過年去你家的時候,已經偷偷錄了視頻了。你自己想清楚,視頻曝光會有什麼後果,到時候你們兩個都得……”
“你曝光吧!”
不等謝瑜說話,喬陌直接打斷了她。
喬陌真的無法想象世上還有倪穎這樣做母親的,為了自己的一個兒子,不擇手段的對另一個兒子。
他真的太為謝瑜不值了。
“你去曝光吧。”喬陌又說了一遍,一個字一個字,清清楚楚,毫不含糊,“大不了我們都退出娛樂圈,我可以回家繼承家業,謝瑜也一樣。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們就是同性戀,我就是跟他在一起了,犯法嗎?”
說完,喬陌直接掛斷了電話。
可人還是有些氣不順,雙手緊緊的攥著,讓謝瑜懷疑對方在他跟前,他說不定能動手。
謝瑜忍不住笑了起來,伸手過去捏了捏他的臉頰,順手摟住他的脖子把人帶過來抱住,順著他的後背,“好了,不生氣了,跟這種人有什麼好氣的?咱以後也不會跟她打交道了。”
喬陌抬頭看著他,嘴唇動了動沒說話。
但謝瑜知道他想說什麼,輕輕撥弄著他的頭發,道:“放心吧,我想開了,有些人強求不得,可能我這輩子注定沒有母子緣吧。”
“是她不配。”喬陌很少這麼嘴下不留情,但是他真的太心疼謝瑜了嗯。
謝瑜笑,“嗯,她不配。所以,氣順了點沒?”
喬陌見此時的謝瑜確實看著已經恢複正常了,笑起來一如既往的好看,心情也順暢了並不少,輕輕點頭,“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