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起事之後,朝廷那邊管得嚴,但很多東西還是會有人偷偷地運了賣過來。讀蕶蕶尐說網讀蕶蕶尐說網相公被抓之後,妾身就一直在暗中打聽這些事情,原本就已經準備了一批布料。後來……應該是相公托人轉告的消息吧,妾身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人有些含糊其辭,又說妾身身邊有奸細在,妾身便查了身邊的人……那人自稱是杏兒的爹爹……”
房間仍舊黑暗,語音輕柔,蘇檀兒已經恢複冷靜,開始起她這些日子的經曆,回到杭州的來龍去脈。倒是聽到這裡時,寧毅皺了皺眉頭,他知道杏兒從小並沒有家人在身邊,或是幼時被拐賣,或者因為是女兒身,便徹底被家人扔了,賣入蘇家之後便也將蘇家當成了唯一的歸宿:“有可能是真的嗎?”.
“不知道。”蘇檀兒搖了搖頭,“逃難途中有一次杏兒的衣袖破了,手上有塊小胎記被那人看到,後來一對夫妻哭著喊著來認親。當時剛到湖州一堆事情,又擔心相公的安危,我也沒有太上心。杏兒本不打算認他們,但那邊纏了半個月,看他們心誠,杏兒也就心軟了。相公派人通知以後,妾身查了一遍,他們跟這邊的人確實有聯係,後頭也還有人,我又聽他們說起相公,卻是說相公已經投了他們,當時看來竟不像有惡意的樣子,朝廷那邊來傳話的人又含含糊糊……”
她此時稍稍恢複常態,擦了眼淚,點起油燈,倒上茶水,在寧毅身邊坐下,話語倒是愈發小聲起來,聽來竟有幾分忐忑之意。寧毅雖然也從那些話語中大概拚湊出事情的經過,聞人不二接手他的事情,是直接對秦嗣源負責。派去湖州給蘇檀兒通風報信的人,自然也不會有太高的權限,當時寧毅也沒有太過在意,隻覺得告訴了蘇檀兒自己平安的事情。再確認蘇檀兒也平安就無妨了,但以蘇檀兒當時的情緒,自然想要知道更多,詢問無果之後,免不了還是擔心。
此後調查了身邊奸細的情況,希望通過反向的調查間接知道寧毅的情況。她若沒有這個能力也就罷了,偏偏商場運籌掌局總也是在人心上做揣摩。探知方臘這邊竟似對她沒有太大惡意,她便知道寧毅在方臘這邊多半已經安全,這就說明自家相公暫時取得了對方的信任,這要麼是虛與委蛇,要麼就是真的。
放下一顆心的同時,她回想起湖州逃亡路上的事情,對方追殺難民是正常行為,但後來想要專門抓住自家相公卻聽說是某個大人物製定了的。這樣一來,相公想要逃走便不太可能了。她又已經懷了孕,不免多心。若是最壞的情況,說不定是朝廷想要通過自己這邊將湖州這邊的亂軍奸細一網打儘。寧毅一時半會看來是回不來,亂軍那邊又似乎已經成了氣候,若是日後僵持不下,成了兩個朝廷割據的情況,那這戰亂分離,就真不知道要持續到何時了。
當然,有些細節寧毅是以後才能從丫鬟等人口中知道的。自戰亂中分開之後,蘇檀兒回到湖州,得不到他的情況。幾乎萬念俱灰,那段時間拚命地咬了牙找關係打聽,幾乎對腹中胎兒都有些忽視。後來得知了寧毅未死,放下一顆心的同時,蘇檀兒也仿佛活了過來,她那種狀態下。又有腹中胎兒,隻覺得夫妻之間,是再也不該分開了。
奸細那邊透露的態度並無惡意,朝廷卻是曖昧不清,寧毅又回不去,唯一的辦法,隻能是她過來了。以她當時的心思,是絕不肯坐在那兒等的,但此時與寧毅重逢,才有些擔心自己是否太過魯莽,或者是寧毅覺得她太過魯莽,聲音愈發低起來。
“……妾身換了個身份,用其它途徑故意與那奸細後方的人聯係上,湖州那邊讓杏兒維持妾身還在的假象,早兩天過來,應該是誰也沒驚動的。走的關係是這邊吏部一位閔台章閔大人,他們要一批好布料做官服……相公,我想過了,若你走不了,我也不走了……”
寧毅握住她的手,將她摟進懷裡,好半晌,方才低聲說道:“走還是要走……”片刻後又道:“你能過來,我很開心。”
蘇檀兒抬起頭:“那相公你……”
“我不會有事。”寧毅笑了笑,“你運布料過來,肯定也可以拿到放行的路條出去吧?”
懷中妻子點頭,目光殷切:“後天還有一批布料到,然後會放出出城的路條給我們,相公,到時候我們可以一起……”
“我不行,你可以帶小嬋走。”寧毅搖了搖頭道,“我如果要這樣走,出城可以,但眼下杭州這一片都是他們的地方,我一旦消失,到不了安全的地方,一定會被他們追上,你還有身孕,不能冒險。隻要我留下來,你們就一定可以走掉。”
他如今在劉西瓜心中已經有了不小的分量,才剛剛將對方心中的火焰挑起來,這個時候要是敢撂挑子走人,既然懷孕的蘇檀兒能從湖州殺回杭州來,被觸了逆鱗的劉西瓜就一定可以追殺他到天涯海角。這類女子,都是比男人更執著難纏的動物。但相反隻要他不走,送走小嬋就隻是一件小事,對方不至於會生太大的氣,甚至就算出了意外,劉西瓜可能都會出手將檀兒小嬋保下來。
這件事情基本上可以就此說定,蘇檀兒已經見到了他,確定他的安然無恙,便也不做太多堅持了,隻是神色是有幾分黯然的:“相公打算在這裡做什麼?”
寧毅此時自然沒辦法跟她詳細說出霸刀營的情況,隻是大概說說自己的處境,是被人逼著當了幕僚,又將聞人不二的情況說了,免得她再猜疑對方。
“秦老手下的人,還是可信的,跟朝廷官兵不一樣,你們離開的路上,我也會讓他們派人照拂。我現在騎虎難下,真要從這裡逃走,他們恐怕會有很多追蹤的辦法。我在杭州這麼久,也看到一些東西,秦老是想要做些事情的,我將來也許會上京幫幫他,眼下既然就可以插手,不如趁機做點事。問題不大,方臘這邊事了,我有把握可以安全脫身,你在湖州安胎養身,或者乾脆回江寧,等我回去。”
“我在湖州。”蘇檀兒看著他,好一會兒低下了頭,“你們男人,總是要為國為民的。我隻是小女人,你要做事,我不管了,還是那句話,你若回不來……我也活不下去了……”她這樣說著,眼淚流下來,拿手擦著。不過她終究是堅強的女子,這次隻是哽咽片刻,便擦乾眼淚,恢複了常態,兩人又說得幾句,說起讓小嬋隨他離開的細節,蘇檀兒想起一件事。
“哦,對了,這次過來,撿了個武林高手。”
“啊?”
“就像相公你以前說的故事裡那樣的,是個女俠。我們南下途中,她好像是被仇家追殺,躲到了我們這裡,後來一路下來,她對我們也頗多照顧,昨天我們準備交貨時,有個人還想故意刁難,被她三兩下打倒了。相公你沒見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