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橘黃,將入夜後院落簷下的光景變得柔軟而曖昧,夏夜,風從門洞吹過去時,搖動著一隻隻的燈籠。讀蕶蕶尐說網讀蕶蕶尐說網寧毅回過頭去,看著站在那邊門口的,一身鵝黃長裙的女子。
“什麼啊……”
長久以來,陪在雲竹身邊的這名女子,性格中或有天真活潑、浪漫達觀的一麵,但若以人際來往而言,並不是一個可以輕忽的對象。
歸根結底,元錦兒也是從金風樓出來的頭牌花魁。
以往的爭鋒相對也好,偶爾拌嘴吵架也罷,長久以來的咋咋呼呼與各種不著邊際的事情就算有發生,卻也決不至於給人惡感與疏離感。這是在那種環境裡長久以來養成的領,一如寧毅在與人的勾心鬥角中,就算不去認真思考,也能準確地看書大部分人的心事,並且不經思考的,就能找出合適的應對來——當然,這或許還要除去發生在他身邊的,真正涉及內心感情的事情。
相對而言,寧毅的領是長期的商場人心爭鬥中鐫刻下的烙印,一切以利益為基準,而元錦兒這邊,還沒有到這個程度。在這個年月裡,人們是願意相信花魁與豪、才子與佳人之間的故事的,能夠在這個圈子裡登頂的女子,心態不會是後世那種純粹為著金錢利益的裸。心性、人格、氣質,若真的有差,也不會被彆人真正的喜歡上,或有許多青樓女子在真正被傷透了心之後自暴自棄的,那她所能走的路,大抵也就快到儘頭。
因此,雲竹也好,錦兒也好,內心之中所能存下的。還是有著許多真誠的東西,雲竹對於曾經的自卑也是源自內心深處高潔的那一部分,錦兒因此受到感染,頗為憧憬,因此離開金風樓,都並非作偽。但當然,她們也在那樣的環境裡學到了各種各樣的與人來往應對的方式。在那樣長的時間裡,錦兒雖然對寧毅、對其他人有著各種各樣的態度,實際上。卻從來不曾真正尖銳過。
接受人有接受人的分寸,對立有對立的方式,吵架有吵架的態度。離開金風樓時,與楊媽媽的吵架雖然激烈,實際上楊媽媽也是不會因此而恨她的。就算拒絕與推開蘇昱,她也能讓蘇昱感到其中的真誠。真正的激烈和尖銳不是待人的態度。這一切,錦兒自己或許都未必能明白,那樣的心性、氣質、性格已經成為了她自身的一部分,隻有寧毅這樣功利的性格,能將這些事情看得明白。
而在眼前,那顯得高傲和冰冷的眼神。是寧毅以前沒有見過的,屬於元錦兒的樣子。
那其實已經屬於自我保護的範疇了。
什麼事情不能好好談,介紹個男朋友而已,又不是逼你。有必要這樣子麼……
他這樣想著,身邊的雲竹開了口:“錦兒,我……”然而話沒說完,被打斷了。
“雲竹姐。我自己跟他說。”
“嗯,我會好好跟她說清楚。”寧毅拍了拍雲竹的肩膀。以示安慰。以往再大的事情,他若是這樣拍拍雲竹的肩膀,雲竹也會相信他能擺平,但這次卻是下意識地握了握他的手背,目光望過來,像是在祈求他不要搞砸了,跟錦兒談崩。
“放心吧。”寧毅笑了笑,對自己還是有幾分自信的。而且與錦兒之間也算是挺好的朋友了,一個蘇昱的事,談不到傷人的份上去,頂多……她這麼反感,自己不再從中撮合就是了。
“走吧,去哪?”
“隨便……去前麵。”
“好……我覺得不用弄得像是談判一樣吧……”寧毅撓了撓頭發,開個玩笑。往日裡與錦兒談笑鬥嘴,對方多半會針鋒相對,但這時候明顯討了個沒趣,錦兒走在前麵一句話都不說。偏過頭去,卻見一張小臉正藏在另一層的院門邊朝這邊望過來,那是小嬋,雖然鬼鬼祟祟的,但眼神中竟有幾分幸災樂禍的神色。寧毅抿了抿嘴,有些無奈。
錦兒一路沉默,寧毅便也不多說了,跟隨她一路來到彙樓的主樓,叫小二開了個安靜點的茶室,姑且便做了談判的地址。那茶室在一樓,臨近河岸,進去之後,寧毅關上房門,打開窗戶,讓風吹進來,倒也顯得涼爽,錦兒站在那邊冷冷地看著他做完這些,待寧毅說道:“坐啊。”才在房間中央的小圓桌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