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穿過城市,駛過禦拳館附近的時候,天上便淅淅瀝瀝下起雨來。讀蕶蕶尐說網讀蕶蕶尐說網在拳館外練習的學徒們罷了架勢,進去館中休息,附近的街道邊上儘是因為大雨而變得腳步匆忙的行人,商鋪支起篷布,書生避去簷下,居住在附近的婦人追逐著在雨裡啊啊奔跑的孩子。路邊河畔的柳樹帶著新出的枝芽,在雨中也變得愈發翠綠起來。
礬樓距離禦拳館這邊算不得遠,由於上午出門早,抵達之時,辰時才過去不久,照後世的算法,才隻是上午九點多。這個時間段裡,青樓之中尚不到營業的時間,寧毅也正是挑選了這個時間過來,以免打攪對方的生意。
與李師師之間的碰麵,其實沒有什麼特殊意義可言。彼此之間還算不得非常密切的朋友,表演之前見個麵,不過是例行公事的走一趟。抵達礬樓之中時,因為在樓中過夜,上午才起來的一批客人還在陸續離去,隻是到得此時,人已經不多,稀稀疏疏的由披了衣衫的女子送出來,有的則因為下雨,在大廳之中稍待,等著樓中小廝拿了雨傘出來。寧毅叫人通傳後,倒是在礬樓大廳的門口處,發現了意外的熟人。
那是一名身材頎長、樣貌俊逸的男子,從裡麵出來之後,便坐在接近門邊的位置上看雨。或許是因為剛剛起床,氣質還有些慵懶,陪同他出來的女子樣貌氣質都很文靜,寧毅以前見過一次,也是樓中的才女之一。互相看見之後,寧毅便過去拱手打了招呼。
“小乙哥。”
“寧公子。”
眼見是寧毅,坐在那兒的燕青便連忙站起來拱手行禮。事實上前些天燕青還在幫忙寧毅訓練蘇文定等人的武藝,到得這幾日祝彪過來,才卸下任務。之前每日裡來往,過手切磋武藝,雙方關係還算頗近·但對於燕青的私生活,寧毅倒是不清楚的。
雖然燕青一向是有“浪子”這個外號,但在寧毅心中,他跟盧俊義明明是一對那什麼。對於他會在青樓中廝混的事情·雖然說起來也不怎麼奇怪,但真正遇上還是頭一次。
兩人交談幾句,燕青身邊那位名叫韓慧娘的女子便叫人拿來茶點。不一會兒,師師過來這邊大廳,寧毅想起兩人已是見過麵的,本想就運河上那次的事情說上幾句,燕青便已笑著拱手俯身:“去年的那件事情·小乙已向師師大家負荊請罪了。”
師師也是笑著說道:“燕公子言重了。”
寧毅這才“哦”的一聲,看來兩人在之前已經有了幾次接觸。他雖然不八卦,此時也不免打量了雙方·傳說之中師師姑娘應該是傾心於燕青的,莫非這麼一段時間裡,雙方就已經搭上了?
平心而論,有這樣的事情也算不得奇怪,燕青樣貌俊逸、氣質過人、武藝高強且談吐不凡,雖然跟盧俊義有點不明不白,但在這年頭,那是件風雅的事情。
後世也說“要把妹先裝ga,,都說明在女子心中·這件事情很能加分。
此時看看大廳中的兩人,一人俊逸慵懶,一人明媚清麗·確實是給人天生一對的感覺。至於燕青身邊那韓慧娘,縱然也有些樣貌氣質,此時也不過是個陪襯。寧毅笑道:“既然這麼湊巧·天又在下雨,小乙不妨留下來,一起喝茶聊聊?慧娘也一起來?”
他這話一說,師師跟燕青都打量了他一眼,師師那邊微笑低頭,並無不可的樣子。倒是燕青皺了皺眉,然後笑著擺手:“不了·回去還有些事情,要去一趟員外那邊。”
“員外的案子差不多了吧?”
“有賴寧公子與相爺的大力周旋·刑部那邊案已經差不多翻了,隻是東西怕是……不怎麼能拿回來。”
說到這個,他看看寧毅,有些欲言又止。此時下人已經拿傘過來,他要離開,寧毅便送他到門口,拍拍他肩膀,他才低聲道:“寧公子,以前盧員外名下的田產,若真是不行····`·”
“我知道你的意思。”寧毅點點頭,“放心吧,我不會亂來的,事情暫時到此為止,有機會再說。反正是盧員外的東西,他心裡過得去就行了。”
燕青這才高興起來:“如此謝過寧公子了。”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寧毅搖了搖頭。他此時說的,自然是盧俊義往日在大名府的萬貫家財。當初盧俊義被逼反,那些財產讓大名府的各種勢力瓜分吞占。寧毅曾說過,為盧俊義洗白之後,這些東西還是要拿回來,往密偵司充公。如今梁山已滅,盧俊義的身份也得以洗白,但要拿回這些財產,則成了極為困難的事情,而最主要的難題在於,大名府的梁中書,乃是蔡京一黨的嫡係。
以秦嗣源目前的影響力,就算掌握了實權,實際上還是扛不過蔡京的。盧俊義等人進京之後,多少也已經明白京城內眾黨的力量,李綱、秦嗣源等人目前掌握實權,算是如日中天,童貫統領武將,朝廷也正值用人之時,也稱得上風頭一時無兩,以梁師成的宦官係基本沒人敢動,禦史一脈,目前秦檜逮人就咬!頗得皇上歡心,但無論是誰,最終都比不過這位已經致仕的蔡太師。他是屬於隨時可能拉出來頂大梁的柱石,執政數十年,弟子門生遍天下,隱性的力量與影響,是誰都比不過的。
了解到這些情況之後,最終不想希望事情再追究下去的反倒是盧俊義這邊。
一來他能夠拿到的好處已經不多,二來…···若相府上方真的準備跟蔡京打擂台,找個法子將梁中書拉下馬來,然後跟蔡太師杠上,真正會首當其衝的,終究還是拿不到多少好處的他。誰會願意為了一個瘋子被卷進這類事情裡。
這事換做彆人也就罷了,寧毅畢竟是做過帶十個人去梁山尋仇,最終還真乾掉了宋江這種瘋狂的事情的。如今雖然開始做生意,顯得愈發和氣,但誰也猜不到他心裡有些什麼點子。而對於秦嗣源的想法,大夥也是看不太懂的。
燕青走後,寧毅與師師才朝裡麵院落中過去。在院子裡的屋簷下擺開茶盤,天地間一蓑煙雨·青蒙蒙地敲打著院子裡的花石草木,又聽她說起些於和中、陳思豐許久沒來的瑣事。
李師師畢竟是李師師,縱然寧毅並未將心思放在這些事情上,也不得不承認與她在這兒對坐閒聊是件心情放鬆之事。如今有著京城第一花魁之稱的她·仿佛有著一種本能的魔力,能夠將周圍的一切都變得妥帖完美,風也好雨也好,都像是恰到好處地環繞在周圍,時間便在沁人心脾之中悄然過去。
“…···說起來,過年之前,我與那位燕公子再度碰麵·有關立恒的許多事情,都是他後來告知於我的。”
“希望都是好事。”
師師偏著頭想想,眼睛轉了轉·然後點頭道:“嗯,都是好事
寧毅笑起來。話題在瑣瑣碎碎間兜了一陣,天上春雷響起來的時候,天色陰暗了一些,寧毅便起身告辭,女子挽留了一次,他便再喝了一杯茶。此時還未至午時,寧毅出門趕往相府,李師師與媽媽李蘊倒是也要出門·詢問過後,才知道她昨晚待客之時可能怠慢了一位大人物,今天得過去登門道歉。
青樓之中開門營業·礬樓的花魁,說金貴是金貴,那是因為大夥兒一道捧著。但在京城·也總有一些人,是不能對著他們擺架子的。昨天晚上過來礬樓的,有兩位這樣的人物,一位乃是如今京城裡當紅的英雄,北方來的郭藥師,由兵部的一位大員陪同著過來礬樓見世麵,對方要求李師師出來見見人·李師師自然不敢推拒。事實上,以如今的汴梁的氣氛而言·北伐乃是主旋律,郭藥師要來礬樓看李師師,哪怕是秦嗣源、李綱這樣的大員,都會給對方一個麵子。
而當時來到礬樓的另外一位,大概是周氏皇族中的一份子,用了化名,自稱武吉。陪同過來的乃是太尉高俅,可見身份不會低。這等身份的人原本也是不敢推的,但是對方一聽郭藥師也在,當即退讓,表示無須叫師師姑娘過來,隻叫了另外兩名花魁聊天說話。在李蘊陪著師師過去道歉之前便走掉了,想必有些意興闌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