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四五章 宗師之會 呂梁巔峰(二)(1 / 2)

贅婿 憤怒的香蕉 7381 字 6個月前

時間已經是夏季,農曆的四月底,青木寨上卻仿佛剛剛經曆過驚蟄後的第一聲春雷,原本都悄然伏於暗處的人們,都開始蠢蠢欲動地探出頭來了。

隨著傍晚的降臨,躁動不安的氣息籠罩在原本就經受著壓力,猶如悶罐一般的山穀中。當燈火逐漸亮起來時,夏日的氣息仿佛變得更為明顯了些,家家戶戶的人們走出門來,在穀場邊、道路旁遙望著山間的更高處,或高聲議論、或竊竊私語地關注著這幾日來的事態。負責巡邏的青木寨成員偶爾會被叫住,詢問如今的狀況怎麼樣了,巡邏者便大聲地安撫幾句。

一如欒三狼等人,作為呂梁的山裡人,對於外來者大都是抱有輕蔑與畏懼兩種心情的。這些日子以來,青木寨的氣氛逐漸緊張,大量外來者的聚集,加上其餘山頭的目光彙聚,能在這裡活下來的人,大都有所感受,暗地裡甚至也出現了將家人暫時轉移送走的情況。尤其在近期,亂山王、黑骷王等人的的暗中聚集之勢變得愈發明顯,今天下午又是林宗吾的到來,局勢就愈發混亂起來。

武朝打掉了方臘的起義,但對於宗教的發展,雖有管束,大局卻還是寬鬆的。大光明教藉由摩尼教的根基發展而來,南麵固然因為方臘的起義精銳儘失,北麵總還保存下了一部分。在呂梁山中,對於這大光明教的贈醫施藥,也會有所耳聞,總之,能夠明白這是一個很厲害的教。對方的教主親自過來。善惡難辨,但代表著山外人最厲害的一部分強勢介入呂梁,這卻是沒錯的。

呂梁人再凶、再惡,放諸天下,不過是個小小的呂梁山。架得住一州一縣,怎架得住這等縱橫武朝幾路的龐然大物呢。而對方以那等蓋世功力口稱拜會血菩薩,很可能就是要找些麻煩了……

山中的普通住民都在如此疑惑著,透過自己的關係,打探山上的動靜。不過在這天夜裡,青木寨的山腰上方並沒有發生什麼拳風四濺劍氣亂飛的情況。至少從表麵上來說,青木寨眼下經營的生意,早已不是什麼彆人上山拜會,寨主搭搭手試試高低就能解決問題的規模。而大光明教主的到來,明麵上。也是為的傳教、行善、贈醫施藥和送溫暖下鄉。

就本質上來說,來到呂梁的林惡禪不會願意跑上來找人搭搭手比個高低就下去,而在青木寨一方,也絕不願意看到對方上山自己這邊就被迫應戰,誰知道他是不是養精蓄銳後才過來的,在自家的地盤上,眾人並不介意等上一等,多拖一點時間。因此這天下午對林宗吾的接待。其實是在得知了事態後,由梁秉夫牽頭的。

到得夜晚,下方安頓賓客的院落裡。一撥一撥的人則來往頻繁,私下聯絡,開始做最後的拉攏和交涉,如果說事情還有變局,大夥兒都會希望自己這邊仍能獲得利益。樓舒婉活躍其間,連同於玉麟等人。一家一家地拜訪了過去,何樹元同樣如此。隻是在見到寧毅時,忙著拱手微笑。

“寧兄弟。”他一副告饒的神情。“先說明一下,免得寧兄弟誤會,林大師來呂梁之事,愚兄之前絲毫不知情。林大師四處贈醫施藥,為百姓奔走,以蒼生為念,若是對青木寨中之事起了什麼變化,寧兄弟千萬擔待……”

“哪裡哪裡,小弟自然明白。”寧毅微笑回答。

回到小院房間,燈火之中,一門門榆木炮、弩弓等物都在做著維護與檢查,房間裡的桌子上,放著青木寨上方的地形圖……

那邊,何樹元也在興奮地奔走。他原本家大勢大,自認這次生意十拿九穩,是不屑於跟這些人多做交易的,但眼下已經不一樣了。這被稱為心魔的年輕人攔在了前方,他也就必須聯合起所有可動用的力量,以這次過來足以撼動呂梁的大宗師林宗吾為中心,撬動所有想要青木寨有變動的力量,給予對方最大力量的一擊。

不久之後,他也找到了樓舒婉、於玉麟等人,雙方熱烈地商議起對策來。

而在青木寨後山,火把燃燒著,照亮了房間裡彙聚的人影,這些人以青木三寨主曹千勇、五寨主韓敬為首,麵容肅殺地商議著事情,房間外的空地上,一隊一隊、一列一列的黑影無聲地站在那,朝著黑暗的遠方延伸開去,等待著命令和動員。夜空之上,沒有月亮,星鬥漫天。

欒三狼帶著部眾奔行在山野間,馬蹄聲翻轉在黑夜裡。距離青木寨外圍四十五裡,踏上前方山梁,獵獵的風裡,他看到了前方蔓延的火把光芒,那是山穀間長長的行軍陣列。黑骷王一勒韁繩,馬聲長嘶,鋼鐵鑄成的骷髏念珠揚起在空中。

這天深夜,好幾股呂梁盜朝著青木寨逼近而來,在寨外十餘裡的地方會師了,而在四麵八方,仍有無數的散戶、小山頭的帶頭人被這氣氛驚醒,朝著這邊聚集而來。

梁秉夫居住的院落再過去一點,安靜的一排老房子,台階前放了一盆熱水,女子坐在那兒,脫了鞋襪,將雙足放進水盆裡,她身體微微後仰,目光望向星光璀璨的夜空,愜意地哼著小曲兒。寧毅從山道的那一邊上來了。

他也脫掉鞋襪,與她坐在一塊兒,不多時,他也哼起不成旋律的單調曲子。兩人便在屋簷下一麵哼歌,一麵看星星。

山腰,林宗吾在房間裡,聽人複述著各種交易的細節……

這一夜慢慢悠悠地到達天明,第二天白天,青木外集上,陸續嗅到肅殺氣息的一些人們開始收拾東西逃離,有人則逃往了青木寨內,但仍有半數無處可去者仍在集內觀望——假如說欒三狼等人都已經逼過來,那麼青木寨附近,恐怕就沒有真正安全的路途了。

隻有在山腰上的院子裡。互相聯絡了一晚上的人們開始踏著慢悠悠的步伐散步、閒聊,又或是學著竹記的人們做些鍛煉。昨夜的事情與商量仿佛都被置於了腦後,隻有彼此的目光中,閃爍著心照不宣的光芒。

樓舒婉直到天快亮時才睡著,隻睡了一個時辰。又爬起來,披著鬥篷帶著隨從早早地下了山,出了寨子。上午日頭高掛時,她再度回來,吃了簡單的早餐,轉轉悠悠地往竹記的院子邊逛了逛。不過沒有看見寧毅。

不久,她又去到大光明教教眾們所在的地方,有好些人此時都聚在了院子裡麵,聽著那身形如彌勒佛一般的大宗師講課,樓舒婉也進去聽了聽。大光明教的教義沒什麼離經叛道的。無非也是導人向善、去惡,樓舒婉回憶在杭州時聽和尚們講經,也是一樣的味道,隻是那樣的歲月,她再也回不去了……這位教主講完之後,還私下裡接見了她,但是並沒有談生意或交易的事情。

“樓姑娘明心見性、洞徹人心,乃是有慧根之人。隻是有時候用心過多。對於身體怕是有些損害,依本座看來,樓姑娘的頭痛、晚上的輾轉難眠。還常有夢魘纏身,怕是有一段時間了,因此也隻是想提醒一下姑娘,多注意保重。”

渾厚的聲音中,她看見那大胖子向他走來,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她的一隻手。捏了一下,旋又放開。隨後熱流像是從手上勞宮穴洶湧而上,一股去向額頭。一股去向胸口,片刻的暈眩之後,整個人都像是輕鬆了許多。

“人生在世,難免會有執念,有時候我們以此為生,有時候又為之困擾。我觀樓姑娘眼底,也是執念甚深,長此以往,難免傷神。這裡有個方子,用之可稍稍緩解勞神之苦,且待本座寫了,樓姑娘可拿去用。”

樓舒婉還在愣神,那林宗吾已經走到桌邊,寫下一個藥方,然後遞給了她,樓舒婉接過去,怔怔地看了幾眼,見這位宗師級的高手似乎已不願再理她,便謝過之後,告辭轉身,隻是片刻後又停了停:“不是都會勸人放下嗎?”

林宗吾在後方沉默了片刻,樓舒婉等著又要走時,方才開口:“人生在世,一進一退。放下了固然輕鬆,這道理誰都知道,本座知道,樓姑娘心中也知道,知道了,就能放下嗎?”

“……”樓舒婉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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