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駝崗。△,..
大雪暫時的停了,風也不大,三麵環水的女真營地裡,一堆堆的篝火在營帳內燒得旺盛。最中央的大帳裡,六隻鐵盆中,炭火熊熊燃燒,周圍的裝飾、毛皮、刀槍乃至於身處此處的人員,都將一切襯托得肅殺威嚴,宗望坐在長案後方,看著手上殘破的書信。
完顏闍母、漢軍統領劉彥宗、將軍賽剌等人坐在附近,偶爾以神色交流,或是低聲說上幾句話,過來的時候,幾個人已經多少知道了事態,那封被撕了小半的信函就是完顏闍母命人交給宗望的,斥候隊長還在下方站著等待詢問。宗望看了那信函好一會兒,麵上神色變幻,最終,將信函拍在了案上。
“哼,南人想詐我!”他第一時間如此說道,待看了看下方幾人的神色,又皺了皺眉,望向那斥候。
“你給我說說,當時的狀況。你是在何時、何地,何等情況下,遇上那人,拿到這信函的!”
“是……”
那斥候隊長行禮點頭,說起事情的經過。
由於冬日漸深,大雪開始封山,女真人出門巡邏掃蕩的次數,其實也已經不如以往那般多了。他們的斥候隊是在距離牟駝崗大營十裡外山間的一條道路上遇上對方的,對方有三個人,信使居其中,看來是個武朝官員,旁邊兩個,則是護衛。那條路再過去一點,便要通往汴梁城郊了。
女真的這支巡邏隊,一共五人,專門負責的是這一塊,試圖切斷汴梁與外界的聯係——當然這樣的嘗試不可能成功,因為汴梁太大了,就算女真數萬人全數出動。恐怕都不可能將整個城池包圍住。但就算切斷不了封鎖,卻總能截獲一些進出的傳訊者,見到對方三人,五名斥候立刻展開了追擊。
雙方都是騎馬,對方的警覺性也高,眼見著女真人過來。掉頭就跑,還以箭矢回射。己方斥候立刻以箭矢回射,然後射中了當中的那名官員的後背。
對方三騎奔入附近山間崎嶇之所,己方斥候則一直追擊,最終,由於受了重傷,那武朝官員從馬上摔落,恰巧下方是一條枯水的河流,他摔下去。兩名武朝護衛,已經回救不及了。
女真斥候一麵分兵追擊,一麵稍稍繞道去到河穀之中,搜尋武朝官員的屍體,然後發現了這封信。那武朝官員在落下河道後,似乎想要將信件撕碎扔出,但他已無後力,將信函撕成兩半。扔在一旁,風吹走了小半。剩下大半,被他們拾了回來。
斥候們不好去看那信函,交給頂頭上司,頂頭上司看完後,覺得茲事體大,交到負責此事的闍母這。闍母在看過之後,立刻讓人喚了宗望過來。
宗望看著那斥候:“從看見那武朝官員落馬,掉落河道,直至你們繞道下去,武朝官員的屍首。可有離開爾等視線。”
那斥候道:“因為繞行,有片刻時間,但最多不過十息。”
“哼。”宗望沉吟片刻,“屍首可有帶回?”
“他們帶回了。”在一旁的完顏闍母道,“我已去查看過那屍體。”
完顏闍母乃是阿骨打的異母兄弟,排行十一,宗望神色稍緩,道:“十一皇叔,結果如何?”
“觀其身體,往日確乃養尊處優之輩,且手足之間,並無被縛痕跡。此事不小,我反複查看過,應該並非被逼迫而來。”
闍母都這樣說了,宗望微微沉默下來。他性子粗豪,但心思縝密,想了片刻,伸手拍了拍那長案:“然則南朝之人,跳梁小醜,何能有如此魄力。”
“我軍在月餘時間內,於這一片擊破武朝軍隊三十餘萬人,他們已無法可施,狗急跳牆,也未可知。”
“嗯。”宗望點了點頭,“劉統領,你在軍中挑選幾名最通漢學、籌算之法者,來此帳中。另外,來人!請郭藥師郭將軍,以及其麾下張令徽、劉舜仁,速來大帳商議軍務。”
下方接令便去,宗望回到長案後方,將那分作好幾頁的信函又翻看了一遍,挑了其中兩張放到一邊,待到郭藥師、張令徽、劉舜仁等人都過來了,幾名工匠、師爺也過來了,方才將幾頁信函交給郭藥師:“郭將軍,這份東西,你且先看,然後……傳閱一番。”
“是。”郭藥師點頭應下,這一份被傳閱的信函分作五頁,其中四頁上,還有些複雜的算式、圖樣,每一頁都有小半殘缺,郭藥師開始隻看字,然而才開始瀏覽不久,目光中的顏色便變了,神情嚴肅起來。如此直至看完,他沒有說話,傳給張令徽,張令徽看完,再給劉舜仁,接著繼續傳下去,給那些師爺、工匠。有的人一臉迷惑,有的人則變了臉色,一名師爺向宗望行禮請求道:“望大帥賜下紙筆。”
宗望眼中露出讚賞的神色,一揮手:“筆墨紙硯,另,給我搬來桌椅予他坐。”
不久之後,眾人都已看過一遍,信函在幾名師爺、匠人的手上流傳,反複驗看、討論。宗望看了眾人的神情。
“此乃是今日截獲武朝一方的信函,事情太大,是真是假,本帥亦難以辨明。因此須得眾位一齊過來,辨彆、商議一番。”他抬了抬手,“諸位有何看法的,請直言不諱。”
怨軍幾人當中,張令徽有些不學無術,劉舜仁則多少有些想法,此時首先拱手道:“啟稟大帥,卑職覺得,此事實乃武朝人虛張聲勢之舉,武人膽小怯弱,卻總愛耍各種花招,其中自作聰明之輩,不勝枚舉。眼前這書信,怕又是什麼人自以為是的謀算,畢竟說起來,欲行此事,太難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