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三〇章 心至傷時難落淚 惡既深測猶天真(上)(2 / 2)

贅婿 憤怒的香蕉 6780 字 6個月前

“師師姐去相府那邊了。”身邊的女子並不惱,又來給他倒了酒,“秦大人今日頭七,有許多人去相府旁為其守靈,下午時媽媽說,便讓師師姐代我們走一趟。我等是風塵女子,也唯有這點心意可表了。女真人攻城時,師師姐還去過城頭幫忙呢,我們都挺佩服她。龍公子之前見過師師姐麼?”

“雖身處風塵,仍舊可憂心國事,紀姑娘不用妄自菲薄。”周喆目光流轉。略想了想,他也不知道那日城牆下的一瞥,算不算是見過了李師師,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幾次過來,本想見見。但每次都未見到,看來,龍某與紀姑娘更有緣分。”事實上,他身邊這位女子名叫紀煙蘿,乃是礬樓正當紅的花魁,比起稍稍過時的李師師來,更為甜美可人。在這個概念上,見不到李師師,倒也算不上什麼遺憾的事情了。

那紀煙蘿嫣然一笑。又與他說了兩句,周喆才微微皺眉:“隻是,秦紹和一方大員,靈堂又是宰相府邸,李姑娘雖有名聲,她今日進得去嗎?”

“呃,這個……煙蘿也不清楚,哦。以前聽說,師師姐與相府還是有些關係的。”她這樣說著。旋又一笑,“其實,煙蘿覺得,對這樣的大英雄,咱們守靈儘心,過去了。心也就算是儘到了。進不進去,其實也無妨的。”

“也是……”

周喆回答一句,心中卻是微微輕哼。他一來想到太原民眾此時仍被屠殺,秦嗣源那邊玩些小手段將秦紹和塑造成大英雄,實在可恨。另一方麵又想起來,李師師正是與那寧毅關係好,寧毅乃相府幕僚,自然便能帶她進去,說是守靈,實際上或許算是相會吧。

這兩個念頭都是一閃而過,在他的心中,卻也不知道哪個更輕些,哪個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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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周喆心中的想法,此時卻是估錯了。

雖然去到了秦府附近守靈吊唁,李師師並未通過寧毅請求進入靈堂。這一晚,她與其餘一些守靈的百姓一般,在秦府一側燃了些香燭,然後默默地為死者祈求了冥福。而在相府中的寧毅,也並不知道師師這一晚到過這裡。

穿過秦府後院的廊道,寧毅去往平素秦府幕僚彙聚的院子。

這一夜為秦紹和的守靈,有不少秦家親朋、子嗣的參與,至於作為秦紹和長輩的一些人,自然是不用去守的。寧毅雖不算長輩,但他也不必一直呆在前方,真正與秦家親近的客卿、幕僚等人,便大多在後院休息、停留。

由於還未過子夜,白天在這裡的堯祖年、覺明等人尚未回去,聞人不二也在這裡陪他們說話。秦紹和乃秦家長子,秦嗣源的衣缽傳人,要說堯祖年、覺明等人是看著他長大的也不為過,死訊傳來,眾人儘皆傷感,隻是到得此時,第一波的情緒,也漸漸的開始沉澱了。

而配合著秦府眼下的局勢,這沉澱,隻會讓人更感傷懷。

秦紹和的生母,秦嗣源的原配夫人已經年邁,長子死訊傳來,傷心病倒,秦嗣源偶爾無事便陪在那邊。寧毅與堯祖年等人說了一會兒話後,秦嗣源方才過來,這些時日的變故、乃至於長子的死,在眼下看來都並未讓他變得更加憔悴和蒼老,他的目光依舊有神,隻是失去了熱情,顯得平靜而深邃。

“紹謙的事情,多虧立恒與不二了,你們在,他也好受一點。隻是聽說立恒飲酒過度了,我讓丫鬟準備了參茶,待會立恒喝一點……”

略略寒暄一陣,眾人都在房間裡落座,聽著外麵隱約傳來的動靜聲。對於外麵街道上主動過來為秦紹和吊唁的人,秦嗣源也對寧毅表示了感謝,這兩三天的時間,竹記不遺餘力的宣傳,方才組織起了這麼個事情。

寧毅卻是搖了搖頭:“逝者已矣,秦兄對此事,想必不會太在乎。隻是外麵輿論紛紜,我不過是……找到個可說的事情而已。平衡一下,都是私心,難以邀功。”

秦嗣源也搖頭:“無論如何,過來看他的那些人,總是真心的,他既去了,收這一份真心,或也有些許安慰……另外,於太原尋那占梅的下落,也是立恒手下之人反應迅速,若能找到……那便好了。”

老人話語簡短,寧毅也點了點頭。其實,雖然寧毅派去的人正在尋找,並未找到,又有什麼可安慰的。眾人沉默片刻,覺明道:“希望此事過後,宮裡能有些顧忌吧。”

堯祖年也點了點頭。

雖然要動秦家的消息是從宮中傳出來,蔡京等人似乎也擺好了架勢,但此時秦家出了個殉國的英雄,旁邊手上或許便要緩緩。對秦嗣源下手,總也要顧忌許多,這也是寧毅宣傳的目的之一。

眾人隨後說了幾句活躍氣氛的閒話,覺明那邊笑起來:“聽聞昨日王黼又派人找了立恒?”

寧毅神態平靜,嘴角露出一絲嘲笑:“過幾日參加晚宴。”

“左右逢源哪。”堯祖年微微的笑了起來,“老夫年少之時,也曾有過這樣的時候。”隨後又道:“老秦哪,你也是吧。”

雖然眼底哀戚,但秦嗣源此時也笑了笑:“是啊,少年得意之時,幾十年了。當時的宰相是候慶高侯大人,對我提攜頗多……”

他們都是當世人傑,年輕之時便暫露頭角,對這類事情經曆過,也早已見慣了,隻是隨著身份地位漸高,這類事情便終於少起來。一旁的聞人不二道:“我倒是很想知道,蔡太師與立恒說了些什麼。”

“坐而論道,私下拉攏唄。”寧毅並不避諱,他望了望秦嗣源。事實上,當時寧毅剛剛收到太原淪陷的消息,去到太師府,蔡京也正好收到。事情撞在一起,氣氛微妙,蔡京說了一些話,寧毅也是跟秦嗣源轉達了的:“蔡太師說,秦相著書作文,煌煌高論,但一則那立論厘定規矩道理,為文人拿權,二則如今武朝風雨之秋,他又要為武人正名。這文人武人都要出頭,權力從哪裡來啊……大概這樣。”

寧毅這話語說得平靜,秦嗣源目光不動,其餘人微微沉默,隨後聞人不二輕哼了一聲。再過得片刻,寧毅便也搖頭。

“說句實在話,這次事了之後,若是相府不再,我要抽身了。”

眾人挑了挑眉,覺明正坐起來:“抽身去哪?不留在京城了?”

堯祖年也大為皺眉:“立恒大有可為,這便心灰意冷了?”

武朝官場,起起伏伏的事情,常常都有。這一次雖然事情嚴重,對許多人來說,幾近錐心之痛,但即便老秦被罷官甚至被入罪,國難當前,年富力強又顯然被多方親睞的寧毅終究還是可以做許多事情的,因此,他說要走,堯祖年與覺明,反倒覺得可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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