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的線斷了。
完顏婁室衝在了第一線,他與身邊的親衛在黑旗軍軍陣中破開了一道口子,奮勇砍殺。他不光用兵厲害,也是金人軍中最為悍勇的將領之一,早些年金人軍隊不多時,便常常衝殺在第一線。兩年前他率領軍隊攻蒲州城時,武朝軍隊固守,他便曾籍著有防禦措施的雲梯登城,與三名親衛在城頭悍勇廝殺,最終在城頭站穩腳跟攻破蒲州城。
親自率兵衝殺,代表了他對這一戰的重視。
劇烈的衝撞還在繼續,有的地方被衝開了,然而後方黑旗士兵的擁擠猶如堅硬的礁石。槍兵、重錘兵前推,人們在呐喊中廝殺。人群中。陳立波昏昏沉沉地站起來,他的口鼻裡有血,左手往右手刀柄上握過來,竟然沒有力量,扭頭看看,小臂上隆起好大一截。這是骨頭斷了。他搖了搖頭,身邊人還在抵抗,於是他吸了一口氣,舉起鋼刀。
“盾牌在前!朝我靠攏”
連隊的人靠過來,組成新的陣列。戰場上。女真人還在衝撞,陣列小,猶如一片片的礁石,騎陣大,猶如海潮,在正麵的衝撞間,側翼已經蔓延過去,開始往中央延伸,不久之後,他們就要覆蓋整個戰場。
他們在等待著這支軍隊的崩潰。
這是生命與生命毫無花俏的對撞,退後者,就將獲得全部的死亡。
在過往的無數次戰鬥中,沒有多少人能在這種平等的對撞裡堅持下來,遼人不行,武朝人也不行,所謂精兵,可以堅持得久一點點。這一次,或也不會有太多的例外。
蔓延過來的騎兵已經以飛快的速度衝向中陣了,山坡震動,他們要那孔明燈,要這眼前的一切。秦紹謙拔出了長劍:“隨我衝鋒”
戰場側翼,韓敬帶著騎兵衝殺過來,兩千騎兵的怒潮與另一支騎兵的怒潮開始碰撞了。
廝殺延伸往眼前的一切,但至少在這一刻,在這潮水中抵抗的黑旗軍,猶自巋然不動。
“擋住”
“來啊,女真雜碎”
“不退!不退”
“啊啊啊啊啊啊啊”
呐喊或堅決或憤怒或悲愴,燃燒成一片,重錘砸上了鐵氈,重錘不斷地砸上鐵氈,在夜空下爆炸。
延州城側翼,正準備收攏軍隊的種冽陡然間回過了頭,那一邊,緊急的煙火升上天空,示警聲忽然響起來。
“女真攻城”
在對著黑旗軍發動最強攻勢的一刻,完顏婁室這位女真戰神,同樣對延州城落子將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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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蒼河穀地,星空澄淨若長河,寧毅坐在院子裡樹樁上,看這星空下的景象,雲竹走過來,在他身邊坐下,她能看得出來,他心中的不平靜。
雲竹握住了他的手。
“打仗了。”寧毅輕聲說道。
“嗯。”雲竹輕輕地點頭。
……
同一時刻,距離延州戰場數裡外的山嶺間,一支軍隊還在以急行軍的速度飛快地向前延伸。這支軍隊約有五千人,同樣的黑色旗幟幾乎溶入了黑夜,領軍之人乃是女子,身著黑色鬥篷,麵戴獠牙銅麵,望之可怖。
青木寨能夠動用的最後有生力量,在陸紅提的帶領下,切向女真大軍的後路。途中遇上了無數從延州潰敗下來的軍隊,其中一支還呈建製的隊伍幾乎是與他們迎麵遇上,然後像野狗一般的落荒而逃了。
逃跑之中,言振國從馬上摔落下來,沒等親衛過來扶他,他已經從路上連滾帶爬地起身,一麵往後走,一麵回望著那軍隊消失的方向:“黑旗軍、又是黑旗軍……”
幕僚匆匆靠近:“他們也是往延州去的,遇上完顏婁室,難有幸理……”
“……沒錯,沒錯。”言振國愣了愣,下意識地點頭。這個晚上,黑旗軍發瘋了,在那麼一瞬間,他甚至恍然有黑旗軍想要吞下女真西路軍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