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二四章 風起雲聚 天下澤州(三)(1 / 2)

贅婿 憤怒的香蕉 7199 字 8個月前

天色已晚,從莊嚴巍峨的天極宮望出去,彤雲正漸漸散去,空氣裡感覺不到風。位於中原這舉足輕重的權力核心,每一次權力的起落,其實也都有著類似的氣息。

虎王語速不快,向著大臣胡英叮囑了幾句,安靜片刻後,又道:“為了這件事,朕連樓卿都下了獄……”言語之中,並不輕鬆。

胡英行禮,上前一步,口中道:“樓舒婉不可信。”

“她與心魔,畢竟是有殺父之仇的。”

“然而樓舒婉也是最早與那魔頭拉上關係的,當此大事,父仇又有何不能忍?何況,以樓舒婉平日心性……她嫌疑甚大。”

田虎沉默片刻:“……朕心中有數。”

這番對話說完,田虎揮了揮手,胡英這才告辭而去,一路離開了天極宮。此時威勝城中人流如織,天極宮依山而建,自窗口望出,便能看見城池的輪廓與更遠方起伏的山巒,經營十數年,位於權力中央的男人目光遠望時,在威勝城中目光看不見的地方,也有屬於各人的事情,正在交錯地發生著。

天牢。

在此時的任何一個政權當中,有著這樣一個名字的地方都是隱藏於權力中央卻又無法讓人感到愉悅的黑暗深淵。大晉政權自山匪造反而起,最初律法便淩亂不堪,各種鬥爭隻憑心機和實力,它的牢獄之中,也充滿了無數黑暗和血腥的過往。即便到得此時,大晉這個名字已經比下有餘,秩序的架子仍舊未能順利地搭建起來,位於城東的天牢,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便仍是一個能夠止小兒夜啼的修羅地獄。

壓抑而又腥臭的氣息中,慘叫聲偶爾會自遠處響起,隱隱約約的,在牢獄之中回蕩。在牢獄的最深處,是一些大人物的安置之所,此時在這最深處的一間簡單牢房中,灰衣的女子便在簡陋的、鋪著稻草的床邊正襟危坐,她身形單薄,按在膝蓋上的十指修長,臉色在數日不見陽光之後雖然顯得蒼白,但目光仍舊平靜而冷淡,唯有雙唇緊抿,微微顯得有些用力。

這個名叫樓舒婉的女人曾經是大晉權力體係中最大的異數,以女子身份,深得虎王信任,在大晉的內政管理中,撐起了整個勢力的半邊天。

她為人心狠手辣,對手下的管理嚴格,在朝堂上公事公辦,從不賣任何人麵子。在金人數度南征,中原混亂、民生凋敝,而大晉政權中又有大量信奉享樂主義,作為皇親國戚要求特權的局麵中,她在虎王的支持下,死守住幾處重要州縣的耕種、商業體係的運轉,以至於能令這幾處地方為整個虎王政權輸血。在數年的時間內,走到了虎王政權中的最高處。

如今,有人稱她為“女宰相”,也有人私下罵她“黑寡婦”,為了維護手下州縣的正常運作,她也有幾度親自出麵,以血腥而淩厲的手段將州縣之中鬨事、搗亂者乃至於背後勢力連根拔起的事情,在民間的某些人口中,她也曾有“女青天”的美譽。但到得如今,這一切都成虛幻了。

昏暗的地牢裡,人聲、腳步聲快速的朝這邊過來,不一會兒,火把的光芒隨著那聲音從通道的轉角處蔓延而來。為首的是最近常常跟樓舒婉打交道的刑部侍郎蔡澤,他帶著幾名天牢士兵,挾著一名身上帶血的狼狽瘦高男子過來,一麵走,男子一麵呻吟、求饒,士兵們將他帶到了牢房前方。

樓舒婉坐在牢中,冷冷地看著這一幕。

“樓大人。”蔡澤拱手,“您看我今天帶來了誰?”

樓舒婉的目光盯著那須發淩亂、身材乾瘦而又狼狽的男子,安靜了許久:“廢物。”

蔡澤笑著:“令兄長說要與您對質。”

“我的兄長是什麼東西,虎王清清楚楚。”

樓舒婉的回答冷漠,蔡澤似乎也無法解釋,他微微抿了抿嘴,向旁邊示意:“開門,放他進去。”

眼前被帶過來的,正是樓舒婉的兄長樓書恒,他年輕之時本是樣貌俊美之人,隻是這些年來酒色過度,掏空了身體,顯得消瘦,此時又顯然經過了拷打,臉上青腫數塊,嘴唇也被打破了,狼狽不堪。麵對著牢房裡的妹妹,樓書恒卻微微有些畏縮,被推進去時還有些不情願許是愧疚但終於還是被推進了牢房之中,與樓舒婉冷然的目光一碰,又畏縮地將眼神轉開了。

樓舒婉盯了他片刻,目光轉望蔡澤:“你們管這就叫做拷打?蔡大人,你的手下沒有吃飯?”她的目光轉望那幫壓抑:“朝廷沒給你們飯吃?你們這就叫天牢?他都不用敷藥!”

“樓大人,令兄指證你與黑旗軍有私。”

“他是個廢物。”

“樓公子,你說吧。”

樓書恒身體顫了顫,一名衙役揮起刀鞘,砰的敲打在牢房的柱子上,樓舒婉的目光望了過來,牢房裡,樓書恒卻陡然哭了出來:“他們、他們會打死我的……”

樓舒婉目現悲哀,看向這作為她兄長的男子,牢房外,蔡澤哼了一句:“樓公子!”

“你與寧立恒有舊!”樓書恒說了這句,微微停頓,又哭了出來,“你,你就承認了吧……”

樓舒婉隻是看著他,偏了偏頭:“你看,他是個廢物……”

“你、你們有舊……你們有勾結……”

“廢物。”

“我不是廢物!”樓書恒雙腳一頓,抬起紅腫的眼睛,“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你就在這裡坐著……他們會打死我的。你知不知道外麵、外麵是什麼樣子的,他們是打我,不是打你,你、你……你是我妹妹,你……”

樓書恒的話語中帶著哭腔,說到這裡時,卻見樓舒婉的身影已衝了過來,“啪”的一個耳光,沉重又清脆,聲音遠遠地傳開,將樓書恒的嘴角打破了,鮮血和口水都留了下來。

女子站在兄長麵前,胸口因為憤怒而起伏:“廢!物!我活著,你有一線生機,我死了,你一定死,這麼簡單的道理,你想不通。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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