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六六章 我心隔山海 山海不可平(上)(1 / 2)

贅婿 憤怒的香蕉 8467 字 8個月前

金武相抗,自北國到江南,天下已數分。作為名義上鼎立天下的一足,劉豫反正的消息,給表麵上稍稍平靜的天下局勢,帶來了可以想象的巨大衝擊。在整個天下博弈的大局中,這消息對誰好對誰壞固然難以說清,但琴弦陡然繃緊的認知,卻已明明白白地擺在所有人的眼前。

與南國那位長公主聽說這消息後幾乎有著類似的反應,黃河北麵的威勝城中,在弄清楚劉豫被劫的幾日變化後,樓舒婉的臉色,在最初的一段時間裡,也是煞白煞白的當然,由於長期的操勞,她的臉色原本就顯得蒼白但這一次,在她眼中的驚悸和動搖,還是清楚地弄夠讓人看得出來。

距離殺死虎王的篡位奪權過去了還不到一年,新的糧食種下還全然不到收獲的季節,可能顆粒無收的未來,已經迫近眼前了。

“召集侍衛,去請展五爺過來。”稍作安排,樓舒婉吩咐手下去,請華夏軍的代表進府,“若他不來……淩遲了他。”

自顛覆田虎政權後,新的田實政權與華夏軍展開了一係列的合作,強弩、鐵炮、火藥、刀槍乃至於書本知識,隻要能獲取的,樓舒婉都與西南展開了貿易。在這貿易的進行之中,樓舒婉還積極地搜羅著工匠人才預備仿製眾多華夏軍裝備如果局勢平靜,這是從下半年便會走上正軌的事情。

這些台麵下的交易規模不小,華夏軍原本在田虎地盤的負責人展五成為了雙方在暗地裡的協調員。這位原本與方承業搭檔的中年漢子樣貌敦厚,或許是早就得知了整個事態,在得到樓舒婉召喚後便老老實實地跟隨著來了。

樓舒婉坐在會客室中,身形單薄卻顯得可怕,目光直勾勾地望著進來的人,仿佛是要先用眼神殺死對方這些年來,她的手上,並不是沒有沾過血,失去了父兄,幾乎可以說是失去了一切的身居高位的女人,比起當初名震杭州的樓近臨,是要更為可怕的。不過,展五也隻是恭恭敬敬地行禮,對望,沒有說話。

就這樣沉默了許久,意識到眼前的男人不會動搖,樓舒婉站了起來:“春天的時候,我在外頭的院子裡種了一窪地。什麼東西都亂七八糟地種了些。我自幼嬌生慣養,後來吃過很多苦,但也從沒有養成種地的習慣,估計到了秋天,也收不了什麼東西。但現在看來,是沒機會到秋天了。”

她口中的話語簡單而冷漠,又望向展五:“我去年才殺了田虎,外頭那些人,種了很多東西,還一次都沒有收過,因為你黑旗軍的行動,都沒得收了。展五爺,您也種過地,心裡怎麼想?”

展五沉默了片刻:“這樣的時局,誰也不想的。但我想樓姑娘誤會了。”

“哦?這就是寧立恒教給你救命的說法?”

“是我自己的想法,寧先生縱然算無遺策,也不至於花心思在這些事上。”展五拱手,誠懇地笑了笑,“樓姑娘將這件事全扣在我華夏軍的頭上,實在是有些不公平的。”

“你想跟我說,是武朝那幫廢物劫走了劉豫?這一次跟你們沒關係?”樓舒婉冷笑,冷眼中也已經帶了殺意。

對麵的展五卻搖了搖頭:“不,這一次當是我華夏軍的手筆,武朝尚無如此手腕。而且,當年小蒼河撤退,我方同誌滲入劉豫皇宮,將其打傷,乃是一係列的計劃:暴露我方大規模滲透的消息,使中原各勢力杯弓蛇影、內部互相猜忌,也是為了在暗地裡維持我華夏軍的聲威,在攪亂劉豫宮廷後儘量滲入其中,以期在必要時刻殺死或者擄走劉豫,這應當是當初就留下的伏筆,如今看來,確實是成功了。”

展五言辭坦白,樓舒婉的神情更加冷了些:“哼,這樣說來,你不能確定是否你們華夏軍所謂,卻依舊認為隻有華夏軍能做,了不起啊。”

“但樓姑娘不該為此怪罪我華夏軍,道理有二。”展五道,“其一,兩軍對壘,樓姑娘莫非寄希望於對手的仁慈?”

樓舒婉搖了搖頭,厲聲道:“我未曾寄望你們會對我仁慈!所以你們做初一,我也可以做十五!”

“那請樓姑娘聽我說第二點理由:若我華夏軍這次出手,隻為自己有益,而讓天下難堪,樓姑娘殺我無妨,但展五想來,這一次的事情,實則是迫不得已的雙贏之局。”展五在樓舒婉的目光中頓了頓,“還請樓姑娘想想金狗近一年來的動作,若我華夏軍此次不動手,金國就會放棄對中原的攻伐嗎?”

“至少不會如此緊急。”

“我看未必。”展五搖頭,“去年虎王政變,金人未曾大張旗鼓地興師問罪,其中隱隱已有秋後算賬的端倪,今年年初吳乞買中風臥病,宗輔宗弼為求製衡宗翰,已經有了南下的消息。此時中原之地,宗翰占了大頭,宗輔宗弼掌握的終究是東麵的小片地盤,一旦宗輔宗弼南下取江南,宗翰這邊最簡單的做法是什麼,樓姑娘可有想過?”

他未有等到樓舒婉回答:“宗翰的第一步,在於鞏固中原地盤,要鞏固中原地盤,隻需要收回劉豫手中權利。今年年初,偽齊使者陳居梅北上,遊說女真各方南下征討武朝,此為劉豫稱帝後年年都有的活動,此事因為吳乞買的中風而耽擱,對於南麵的眾人來說,一國之君中風臥病,隨之而來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圍繞立儲而發生的內鬥,誰知女真卻不同。宗輔宗弼想著奪取江南,以功績威懾宗翰,而陳居梅自大同南下時,女真人破天荒地給陳居梅安排了一隊侍衛,這隊侍衛的身份在表麵上,是完顏希尹的家衛。”

展五頓了頓,樓舒婉道:“就因為這一點不尋常?”

“情報工作乃是一點點的積累,一點點的不尋常,往往也會出現很多問題。實不相瞞,又北麵傳來的消息,曾要求我在陳居梅南下途中儘量觀察其中不尋常的端倪,我本以為是一次尋常的監視,後來也未曾做出確定的答複。但此後看來,北麵的同誌趕在陳居梅的先一步抵達了汴梁,隨後由汴梁的負責人做出了判斷,發動了整個行動。”

樓舒婉眯了眯眼睛:“不是寧毅做的決定?”

“天南地北相隔千裡,情況瞬息萬變,寧先生固然在女真異動時就有過眾多安排,但各地事務的實施,向來由各地的負責人判斷。”展五坦白道,“樓姑娘,對於擄走劉豫的時機選擇是否合適,我不敢說的絕對,然而若劉豫真在最後落入完顏希尹乃至宗翰的手中,對於整個中原,恐怕又是另外一種狀況了。”

他攤了攤手:“自女真南下,將武朝趕出中原,這些年的時間裡,各地的反抗一直不斷,即便在劉豫的朝堂裡,心係武朝者也是多不勝數,在外如樓姑娘這樣不甘屈服於外虜的,如王巨雲那般擺明了車馬反抗的,如今多有人在。你們在等一個最好的機會,可是恕展某直言,樓姑娘,哪裡還有那樣的機會,再給你在這練兵十年?等到你兵強馬壯了振臂一呼?天下景從?那時候恐怕整個天下,早已歸了金國了。”

“人的誌氣會一點點的消磨乾淨,劉豫的反正是一個最好的時機,能夠讓中原有不屈心思的人再次站到一起來。我們也希望將事情拖得更久,可是不會有更好的機會了,包括女真人,他們也希望有更好的機會,至少據我們所知,女真預定的南征時間徹底滅亡武朝的時間,原本應該是兩到三年之後,我們不會讓他們等到那個時候的,吳乞買的臥病也讓他們隻能倉促南下。所以我說,這是最好的時機,也是最後的時機,不會有更好的時機了。”

展五頓了頓:“當然,樓姑娘仍然可以有自己的選擇,要麼樓姑娘仍舊選擇虛與委蛇,臣服女真,做看著王巨雲等人被女真掃平後再來秋後算賬,你們徹底失去反抗的機會我們華夏軍的勢力與樓姑娘畢竟相隔千裡,你若做出這樣的選擇,我們不做評判,此後關係也止於眼前的生意。但若是樓姑娘選擇遵從心中小小的堅持,準備與女真為敵,那麼,我們華夏軍當然也會選擇全力支持樓姑娘。”

“你們要我擋槍,說得漂亮。”樓舒婉偏著頭冷笑,不知想到了什麼,臉上卻有了一絲絲的紅暈。

展五點頭:“誠如樓姑娘所說,畢竟樓姑娘在北華夏軍在南,你們若能在金人的麵前自保,對我們也是雙贏的消息。”

“這是寧立恒留下的話吧?若我們選擇抗金,你們會有些什麼好處?”

“確實是寧先生臨走前提到的。”展五點頭,“若樓姑娘一方在這一次選擇與金國對抗……支持,華夏軍力所能及的,全力的支持。”

“……什麼都可以?”樓姑娘看了展五片刻,陡然一笑。

“隻要能做到,都可以協商。”

“拿到好處以後我就賣了你們。”樓舒婉此時的笑容,倒是微微有些嫵媚了,展五稍稍挪開了眼睛。

“樓姑娘不會的。”

“哦?你們就那麼確定我不想歸降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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