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七七章 悔恨(1 / 2)

贅婿 憤怒的香蕉 9027 字 8個月前

日頭熾烈,風聲呼嘯,林衝騎著馬沿山道一路奔行,朝著南方而去。頂點 23S.最快

他在沃州擔任捕快數年,對於周圍的狀況大都清楚,情知女真人若真要攔截這份消息,能夠動用的力量絕不在少,而且以銅牛寨這樣的勢力都被發動來看,其中也絕不缺乏地頭蛇的影子。這一路沿著官道附近的小路而行,走得謹慎,然而行了還不到半日路程,便見到遠處的林間有人影晃動。

這條山道獨立於南下的官道之外,相對荒僻,平素常人不走,選擇這邊的,往往是些有綠林背景的豪客大盜。類似的荒地,強盜殺人越貨也不在少數,前方林間顯然是眼力驚人,或許有獵戶、軍中背景的斥候,林衝才察覺到他,對麵顯然也看到了林衝,過得片刻,便見呼嘯的響箭衝上天空。

林衝徑直策馬奔入樹林,避過兩支射來的箭矢,躍上樹梢抓住那斥候一掌斃了,視野的儘頭,已經有被驚動的人影過來。

這大概是些山賊或者附近以劫掠為生的鄉民,手持刀棍叉耙,衣著襤褸呼擁而來。林衝心中一聲歎息,沿著斜路衝出。晉王的地盤上山勢崎嶇,這林間高矮樹叢錯落,灌木之中石塊交織如犬牙,他棄了坐騎,高速穿行往前,有三人迎麵衝來,被他順手一帶一砸,兩人滾在地上,撞得頭破血流,另一人稍一愣神,已經追不上林衝的腳步。

大部隊合圍過來時,林衝已經上了一側崎嶇的山脊,他步伐矯捷,身形輕盈如獵豹,一路奔行並不停止,片刻間,眾人便在目瞪口呆中失去了他的蹤跡。

天風烈烈,他宗師身手,一路穿山過嶺,偶爾收斂神色上去官道,藏於行人之中,隻是這樣一來,速度便慢了下來。此時已出了沃州地界,再前行一陣,便見得前方關卡處衙役巡行,檢查甚嚴。

林衝當衙役這麼些年,一見便知這些人正有意識地搜查,想必附近衙門亦有官員被女真操縱昨日銅牛寨的眾匪未被殺光,有飛鴿傳書之利,這些人總能先一步察覺布防的他按了按懷中的名冊,悄然脫離人群,往山中繞行而去。

這些年來遠離各種“家國大事”太久,此時想來,才能察覺這中間的緊張氣氛。晉王的勢力口頭上是臣服女真的,暗地裡則早已開始秣馬厲兵,準備反正。這中間,又不知有多少人已經見夠了女真的刀槍,不願意再行送死。

這份名冊一下去,雙方的矛盾便要激化,無論它是真是假,眾多的勢力顯然已經在暗中被驚醒,開始鋌而走險,而另一邊晉王勢力的反金一派,恐怕也正在仔細地看著,偷偷記下一份真正的名單。

而無論真假,自己也隻能將這條路,好好走完而已。

他心中想清楚了這些事情,腳下並不停留,一路往西又轉南,途中渡過兩條河流。這一日夕陽漸紅,他走在路上,想起這幾年來,與徐金花、與孩子也是見過多次這樣的夕陽的,由此往前,在梁山水泊、在汴梁時所見過的夕陽,他也都還記得。

這一日腳步不停,前後輾轉近兩百裡,到的淩晨時分,漸漸抵達遼州樂平附近。於玉麟在此治軍,前前後後軍隊駐紮之地延綿數裡,附近崗哨森嚴,常人難入。附近也有因軍隊而建設的小城鎮。深夜軍營不可闖,林衝在附近山間停留下來,預備天明再想辦法進去。

自徐金花死後,他已有數夜未曾休息,這一夜他坐在樹下閉上眼睛,仍舊無法入眠。記憶翻湧間,痛苦與空洞的情緒仍舊充斥著一切。對他而言,人生已不足為慮,腦中的清醒也衝不淡悔恨,一切失去的,終究是失去了。隻有他仍舊麵對著這失去一切的結果。

星辰流轉,睜開眼時,遠處的軍營又有火光閃爍遊動、延綿無際,這稀疏卻無儘的火光又像是湧來的記憶一般。無眠的夜晚漫長難熬,像是在穿過一條長長的、黑暗的山洞。天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候,林衝怔怔地失神了許久,遠處的軍營裡,清晨的訓練已經開始了。

林衝悄然下山,沿著營地而行,相對於闖營,他更希望能碰巧遇上於玉麟將軍離開軍營的時機過往他也曾遠遠見過這位將軍一麵的但這樣的希望顯然渺茫。林衝此時穿著狼狽而破舊,身形卻猶如鬼魅,繞著軍營漫無目的轉了幾圈,又在營門附近停留許久,才終於找到了突破口。

那是於玉麟軍中一名先鋒將,名叫李霜友的,在晉王轄地民間頗為有名,林衝在沃州附近不僅見過他兩次,而且知道這位將軍性情火爆耿直,在對抗金人方麵名聲頗好。他此時經過這處營地,見那李將軍在校場巡視,又要離開,當即自隱匿處躍出,朝裡頭大聲道:“李將軍!”

附近箭塔上有人大喝:“什麼人!”李霜友遠遠朝這頭看了一眼,皺起眉頭來,看見營地外那大個子舉著手,朝軍營圍欄邊走來:“黑旗傳訊!”

林衝說了一句,想想,道:“事關重大,請報知於玉麟將軍!”

他聲音洪亮,一字一頓,校場上眾人發出了一陣聲音。這些天來,為了這名冊的圍追堵截旁人不清楚,內部軍人恐怕還是有不少聽說了的。李霜友本已被親兵護在身後,聽得林衝說出這句話,當即將親衛推開,抱拳前行:“送信人便是壯士?”隨後又道,“立刻派人通知大帥。”

林衝情知此信終於送到,眼見對方態度,前行之中飛躍而起,腳上連點數下,便越過了數丈高的軍營圍欄:“忠人之事。”他說道。

那李霜友眼見林衝如此本領,拱手稱佩,腳下便不再過來,林衝站在校場邊沿,等待著於玉麟的來到。此時還隻是早晨,天色並未變得太熱,天空中飄著幾朵雲絮,校場上涼風襲來,分外怡人,林衝站在那兒,神情又是一陣恍惚。

不知什麼時候,遠處傳訊的小兵便又回來了,向李霜友報告於將軍正在過來。李霜友向林衝拱手:“壯士,於將軍已至,請。”林衝回過神來,點了點頭,跟隨著朝前方走去。

一行人穿過校場上的士兵,不覺間李霜友已經慢下腳步,正在等他,林衝與他拉近了距離,附近的士兵離他也近了,他目光微微一動,察覺到急促的心跳,林衝目光苦澀,歎了口氣。

李霜友拱手,林衝走近,伸出手去,他步伐自然,伸手也自然,手臂交錯而過,林衝抓住他,衝向前方。

無數的人影蔓延過來。

“殺了這奸賊”

林衝一記重手法打在人的脖子上,前方的人轟然滾倒在地。

隨後,他也聽到了周圍的喊聲。

林衝推著李霜友,將前方七八個人撞成一團,更多的人衝過來了。高速的奔行中,對方還手,林衝重拳轟在了李霜友的臉上,一拳之後又是一拳、再一拳,那鮮血和眼睛都飆飛出來,他腳步踏上對方已經開始傾倒的身體,膝蓋、胸口、肩膀,林衝的身影躍起在前方士兵的頭頂上,然後隨著肘砸落下去,翻滾,衝撞,刀光與槍風交錯而來,猶如林海,林衝揮舞鋼刀,帶起粘稠的血液,隨後又是劈斬、大揮,前方的人死了,被後方的人推上來,軍陣的推進猶如巨牆、大地,林衝的身影在人海裡起伏……

“殺了這漢奸”

有人在周圍喊著……

人山人海,不斷擠壓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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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如約地等在了時光的終點,沉浮於人海中的那一刻,他心中竟沒有半點的波瀾,甚至……像是有著期待的感覺。

鋒刃縱橫,而他穿行於鋒刃之中,沉重的手臂會將人的胸口都打得塌陷下去,盾牌擠上來,被他崩打成圓,長槍的揮舞會帶來更多人的倒下,像是畫地為牢,牢獄之中,儘為死地,但更多的人還是會衝殺過來,他有時候躍出人群、落下去,遠處還有看似無儘的距離。

日光在照射,人聲在喧囂,地上有倒下的屍體,有負傷被踐踏的士兵。林衝踏在人身上,搶來的長槍衝出一丈後卡在人身體裡斷了,士兵記過來,他的身上被劈出刀痕,周圍的人又被他砸翻,他揮出刀光,同樣衝著迎麵的刀山槍林,斬出一片血海。

他期待著對方不是壞人。

想象著在這許多士兵前方,不會出事。

這樣的結果……

不好……

也好……

拳頭將一個人的臉打爛,刀光斬在他背上,他也想起些事情來,身體匍匐衝撞,口中喊出來。

“女真南下”雷霆般的聲音在內力的迫發下,朝著四麵八方傳遞開去,猶如海浪撲岸的狂嘯。“黑旗傳訊”

前方幾個人轟隆隆的倒在地上,林衝奪來鋼刀,撲向前方,照著人腿斬出一片血浪,他頂著血浪前行,長槍朝下方紮過來,林衝的身體順著槍杆擠撞翻滾,膝蓋將一個人撞飛,搶來長槍,橫掃出去。

“女真”三四杆長槍被他砸歪,林衝將槍鋒刺出去又拖回來,“南下”

“……黑旗傳訊!”

那聲音傳向四麵八方,人群被刺出一條縫隙,林衝撞上去,隨後縫隙又開始收縮,沸騰的鮮血飆射,有他的,更多是彆人的。

那聲音在廝殺中又響起來:“女真……南下了!黑旗傳訊”

“……黑旗傳訊”

“……黑旗傳訊”

遠遠近近的,許多人都聽到這個聲音,那處營地中的廝殺一直在進行,人山人海中,十餘丈的推進,無數的刀槍刺過來,他渾身血紅了,不斷反擊,每一次前行,都在吼出一樣的聲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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