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州城頭。
寒冷的風在城頭嘶吼,刀一般的刮向人的身體,張開嘴,喉間湧出的是鐵鏽般的血腥味,喊殺的聲音猶如雷鳴,沸騰在整個戰場上。人影湧來,手中的鐵棒,打上人的頭顱,接近兩百斤的身軀猶如在山中奔突的野豬,轟的倒下去,頭骨撞在青石上的聲音沉悶滲人,混在無數的聲響之中。
箭矢飛舞,冰雪的天地中,城牆上有煙也有火,士兵推著巨大的滾木往城下扔,一顆石頭飛掠過天空,在視野的一側陡然放大,他拖住一名士兵往旁邊飛滾過去,濺來的石屑打得人臉上生疼,視野也在那轟然巨響中變得搖晃起來。史進晃了晃腦袋,從地上爬起來,手中抓起一杆長槍,奔向丈餘外撲上城頭的兩名女真士兵。
他受那投石影響,視野與平衡尚未恢複,手中長槍連捅了數下,才將一名女真士兵的胸口捅穿。那女真人身材魁梧,壯如野牛,死死握住槍杆不肯放手,另一名女真勇士已經從旁邊撲了過來,史進一聲大喝,手上勁力一發,槍杆砰的碎成了木片,一個跨步過去,重手朝著女真人的頭額劈了下去,這人身體轟然軟倒在城牆上。
一旁殺來的女真勇士撲了個空,握刀回斬,方才轉身,史進的身體也已經衝撞了上來,張開帶血的大口,手中半截槍杆哇的往他脖子上紮了進去,噗的一聲爆出濃稠的鮮血來。那女真勇士在掙紮中後退,隨著史進拔出槍杆,便倒在女牆下的血泊之中,沒有聲息了。
史進這才回頭,找回自己的兵器,而在視野的不遠處,城牆一角,已經有十數女真士兵湧了上來,守城軍士在廝殺中不斷後退,有將官在大聲呐喊,史進便握緊了手中的鐵棒,朝著那邊衝將過去。
“不要退——將他們殺下去——”
無數聲嘶力竭的吼喊彙成一片戰鬥的大潮,而放眼望去,攻城的士兵還在下方的雪原中分作三股,不斷地奔來。遠處的雪地中,攻城軍營裡升起的,是女真將領術列速的大旗。
十二月初八,傳統的臘八節,這已經是術列速率兵第二次的攻打沃州了。
城防危殆。
而在此之前不久。太原城以南的汾州地界,晉王的軍隊經曆了一場巨大的敗仗,四十餘萬人被打破、南退、潰逃。在混亂的訊息中,禦駕親征的晉王田實被衝散,下落不明。
……
冰天雪地。
無數的人深一腳淺一腳的行走在雪地裡,田實穿一身黑色大髦,與身邊的兵將互相攙扶著,往南前行。一場巨大的戰敗過後,連夜的奔逃,此時的他隻覺得身上冷一陣熱一陣,但他還沒有跟身邊的人講。時不時的,他還要回過身去,朝後方的人群大聲地呼喊幾句。
他自然是有馬的,但此時並沒有騎。據說,善戰之將當與身邊的將士同甘共苦,大戰之時,他不曾有這樣的做派,但如今戰敗了,他覺得自己作為一方諸侯,該做出這樣的表率,之時不知道還有沒有用。
身邊有多少的士兵跟著,他並不清楚,還有許多的事情,他該去想的,然而思緒已經凝聚不起來,某個時候,田實感到眼前一黑,往雪地上倒了下去……
……
威勝,氣氛肅殺。
馬車的隊伍駛過長街,去往城市一端的天極宮。
樓舒婉在點了燈燭的車廂之中,翻看著一張巨大的地圖,晉王失蹤的消息,此時已經最快的速度傳到了這裡。她按捺住心神,在早已有著許多標標畫畫的地圖上尋找著各個軍隊的蹤跡,歸納著如今局勢的各種可能。
戰爭一出現,軍情會以最快的速度傳到各個勢力的中樞,她能夠收到消息的時候,意味著其他人也已經收到了訊息,這個時候,她就必須要去穩住整個中樞的狀況。
馬車的周圍是封閉起來的,在燈燭的光芒中,從昨天到現在就沒有休息的女人雙眼被熏得通紅,但仍舊將眼睛瞪得大大的。陡然間,馬車的車身顛簸了一下,樓舒婉伸手握住燈盞,聽得外頭傳來了呐喊的聲音:“殺了……那婊子……”
“牝雞司晨、禍國殃民……”
“奸賊、賤人——”
“睜大你們的眼睛……”
“被利用了——”
“罪該殺——”
……
混亂的呼喊交織在一起,遊鴻卓屏住呼吸,拔起了長刀,朝著房間的前方走去,速度越來越快……
透過樓板的震動傳來的,是隔壁房間裡的一陣腳步。窗口的光芒越來越亮,遊鴻卓飛躍而出,隔壁的窗口同樣有人衝了出來,手中一杆紅槍還對準了下方的車隊。遊鴻卓長刀揚起,刷的撩向空中,對方還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刷。
白發長髯的頭顱飛向天空。遊鴻卓朝地麵落下,衝殺出來的人群都在呼喊,他刀鋒一橫,衝向那些綠林刺客。
“保護女相!”
“糊塗蟲該死——”
“龍王的話你們都不聽!”
殺氣衝天——
……
“怎麼回事?”樓舒婉問了一句,心中卻大概是清楚的。
“有人行刺,還有人是來保護您的。樓大人,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