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華夏軍士兵聚集在戰場一側,雖然看來都有喜色,但紀律依舊嚴肅,各部仍舊緊繃著神經,這是準備著持續作戰的跡象。
卓永青與渠慶參加了隨後的作戰會議,參與會議的除了陳凡、紀倩兒、卓小封等本就屬於二十九軍的將領,還有數名早先從西南出來的帶隊人。除了“老實和尚”馮振那樣情報販子仍舊在外頭活動,年前放出去的半數隊伍,此時都已經朝陳凡這邊靠攏了。
如今掛名華夏第二十九軍副帥,但實際上全權管理苗疆軍務的陳凡已是年近四旬的中年人,他的樣貌上看不見太多的衰老,平素在沉穩之中甚至還帶著些慵懶和陽光,但是在大戰後的這一刻,他的衣甲上血跡未褪,麵目之中也帶著淩冽的氣息。若有曾經參加過永樂起義的老人在此,或許會發現,陳凡與當年方七佛在戰場上的氣質,是有些相似的。
大概是簡單地洗過了手和臉,陳凡甩掉了手上的水漬,摩挲著手掌,讓人將地圖放在了收繳過來的桌子上。
“……昨天晚上炸營,多數人往東邊逃了,於穀生跟他的兒子帶著幾千人,我們確定是去了東北邊。郭寶淮就在百裡之外,手下五萬人,打起來可能比於穀生稍微強點。然後是東南更遠點的李投鶴,兩撥一共十萬人。”
他將手指在地圖上點了幾下。
“……銀術可到之前,先打垮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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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振騎著馬一路東行,下午時分,抵達了萍鄉以東山間的一處廢村,村子裡已經有人馬在聚集。
他身形肥胖,滿身是肉,騎著馬這一路奔來,人和馬都累的夠嗆。到得廢村附近,卻沒有貿然進去,氣喘籲籲地上了村子的後山,一位看來眉目鬱結,狀如辛苦老農的中年人已經等在這裡了。
“馮同誌,辛苦了。”對方看來樣貌悲苦,話語的聲音不高,開口後的稱呼卻頗為正式。馮振向他行了一禮,卻不敢輕慢,華夏軍中每多人傑,卻也有些是不折不扣的瘋子,眼前這人便是其一。
這人名叫田鬆,原本是汴梁的鐵匠,勤勞樸實,後來靖平之恥被抓去北方,又被華夏軍從北方救回來。此時雖然樣貌看起來悲苦樸實,真到殺起敵人來,馮振知道這人的手段有多狠。
兩人互相聊了幾句後,朝著山下走去,到得半山腰上一處隱蔽的山梁,田鬆遣走了安排在這裡的衛兵,拿出望遠鏡來交給馮振,馮振朝下方的村子裡看了看,隻見村子裡的不少人都穿著女真人的衣甲。
田鬆從懷中拿出一小本畫冊來:“衣甲已沒有問題了,‘小王爺’亦已安排妥當。這個計劃準備已有幾年時間,當初完顏青玨在山中挖礦,小何便一直在模仿,這次看來當無大礙。馮同誌,二十九軍那邊的計劃若是已經定下……”
他的話語低沉甚至有些乏力,但隻有從那聲調的最深處,馮振才能聽出對方聲音中蘊藏的那股熱烈,他在下方的人群中看見了正發號施令的“小王爺”,注視了一會兒之後,方才開口。
“郭寶淮那邊已經有安排,理論上來說,先打郭寶淮,然後打李投鶴,陳帥希望你們見機行事,能在有把握的時候動手。目前需要考慮的是,雖然小王爺從江州出發就已經被福祿前輩他們盯上,但暫時來說,不知道能纏他們多久,假如你們先到了李投鶴那邊,小王爺又有所警覺派了人來,你們還是有很大風險的。”
“嗯,是這樣的。”身邊的田鬆點了點頭。
馮振在心中歎了口氣,他一生在江湖之中行走,見過無數亡命徒,稍微正常一點的大多會說“富貴險中求”的道理,更瘋一點的會說“劃得來”,隻有田鬆這類的,看起來誠誠懇懇,心中恐怕就根本沒考慮過他所說的風險。他道:“一切還是以你們自己的判斷,見機行事,不過,務必注意安危,儘量保重。”
“當然。”田鬆點頭,那皺巴巴的臉上露出一個平靜的笑容,道,“李投鶴的人頭,我們會拿來的。”
將事情交代完畢,已臨近傍晚了,那看起來如同老農般的隊伍首領朝著廢村走過去,不久之後,這支由“小王爺”與武林高手們組成的隊伍就要往西南李投鶴的方向進發。
馮振騎上了馬,朝著東北麵的方向繼續趕去,福祿帶領著一眾綠林人士與完顏青玨的糾纏還在繼續,在完顏青玨意識到情況不對之前,他還要負責將水攪得更加渾濁。
同一時刻,一路亡命奔逃的於穀生與於明舟的潰兵隊伍,已經跟郭寶淮派出的斥候接上了頭。
數年的時間過來,華夏軍陸續編織的各種計劃、底牌正在逐漸翻開。
建朔十一年,九月中下旬,隨著周氏王朝的逐漸崩落。在許許多多的人還未曾反應過來的時間點上,總數僅有萬餘的華夏第二十九軍在陳凡的帶領下,隻以半數兵力衝出長沙而東進,展開了整個荊湖之戰的序幕。
九月底,十餘萬軍隊在陳凡的七千華夏軍麵前一觸即潰,戰線被陳凡以凶悍的姿態直接切入江南西路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