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六四章 四海翻騰 雲水怒(八)(1 / 2)

贅婿 憤怒的香蕉 6251 字 8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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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中旬,福州。

太陽從港口的方向冉冉升起來,捕魚的船隊早已經出海了,伴隨著碼頭上工人們的呼喊聲,城市的一處處街巷、集市、廣場、工地間,擁擠的人群已經將眼前的景象變得熱鬨起來。

穿著樸素的人們在路邊的小攤上吃過早餐,匆匆而行,販賣新聞紙的孩童奔跑在人群當中。原本已經變得陳舊的青樓楚館、茶樓酒肆,在最近這段時日裡,也已經一邊營業、一邊開始進行翻修,就在這些半新半舊的建築中,文人騷客們在這裡聚集起來,遠道而來的商販開始進行一天的交際與商談……

大量湧入的流民與新朝廷暫定的首都位置,給福州帶來了這般繁榮的景象。類似的情形,十餘年前在臨安也曾持續過好幾年的時間,隻是相對於那時臨安繁榮中的混亂、流民大量死去、各種案件頻發的景象,福州這看似混亂的繁華中,卻隱約有著秩序的引導。

這幾個月的時間裡,大量的朝廷吏員們將工作細分了幾個主要的方向,一方麵,他們鼓勵福州本地的原住民儘量地參與民生方麵的經商活動,例如有房屋的出租住處,有廚藝的販賣早點,有店鋪本錢的擴大經營,在人群大量流入的情況下,各種與民生有關的市場環節需求大增,但凡在街頭有個小攤賣口早點的商販,每日裡的營生都能翻上幾番。

引導和鼓勵本地民眾擴大經營負責民生的同時,福州東麵開始建起新的碼頭,擴大造船廠、安置技術員工,在城北城西擴大住宅與作坊區,朝廷以政令為資源鼓勵從外地逃亡至此的商販建起新的廠房、棚屋,吸收已無家當的流民做工、以工代賑,至少保證大部分的難民不至於流落街頭,能夠找到一口吃的。

與此同時,以多餘的士兵參與巡邏,配合下層官吏對於治安問題從嚴從速處理,幾乎每一日都有作奸犯科者被押至菜市口殺頭,令大量民眾圍觀。如此一來,雖然殺的罪犯多了,許多時候也難免有被冤枉的無辜者,但在整體上卻起到了殺雞儆猴的效果,令得外地人與本地人在一時間竟沒有起太大的衝突。

若從宏觀上來說,此時新君在福州所展現出來的在政治細務上的處理能力,比之十餘年前執政臨安的乃父,簡直要高出無數倍來。當從另一方麵來看,當年的臨安有原本的半個武朝天下、整個中原之地作為養分,如今福州能夠吸引到的滋養,卻是遠遠不如當年的臨安了。

到了五月,巨大的震動正席卷這座初現繁榮的城池。

若是作為不涉朝政的普通百姓,人們能夠看到的是五月初二朝廷開始宣布西南之戰戰果時的震撼,與這震撼背後新君所表現出來的氣魄與大度。在這期間,謾罵武朝者固然也是有的,但隨之而來的,許許多多的新消息、新事物充斥了人們的目光。

李頻的報紙開始根據西南望遠橋的戰果解讀格物之學的理念,此後的每一日,新聞紙上將格物之學的理念眼神到古代的魯班、延伸到墨家,說書先生們在酒樓茶肆中開始談論魯班那可飛三日而不落的木鳶、開始論及三國時諸葛孔明的木牛流馬……這都是普通百姓喜聞樂見的事物。

與格物之學同行的是李頻新儒學的探討,這些理念對於普通的百姓便有些遠了,但在中下層的書生當中,有關於權力集中、忠君愛國的討論開始變得多起來。及至五月中旬,《春秋公羊傳》上有關於管仲、周天子的一些故事已經頻頻出現在讀書之人的談論中,而這些故事的核心思想最終都歸於四個字:

——尊王攘夷。

格物學的神器光環不斷擴大的同時,大部分人還沒能看清掩藏在這之下的暗流湧動。五月初五,福州朝堂解除老工部尚書李龍的職務,隨後改組工部,似乎隻是新皇帝重視工匠思維的一貫延續,而與之同時進行的,還有背嵬軍攻泉州等一係列的動作,同時在私下裡,有關於新帝君武與長公主周佩一度在西南寧魔頭手下學習格物、算術的傳聞不脛而走。

在過去,寧毅弑君造反,確數大逆不道,但他的能力之強,當今天下已無人能夠否定,景翰帝死後,靖平帝周驥被擄北上,當時江南的一眾權貴在眾多皇族當中選擇了並不出眾的周雍,實際上便是指望著這對姐弟在繼承了寧毅衣缽後,有可能力挽狂瀾,這其中,當初江寧的長公主府、駙馬康賢等人,也做出了不少的推動,便是期待著某一天,由這對姐弟做出一些事情來……

這些半真半假的說法,在民間引起了一股奇異的氛圍,卻也間接地消解了眾人因西南戰況而想到自己這邊問題的消極情緒。

五月初九,背嵬軍在城內細作的裡應外合下,僅四天時間,攻取泉州,消息傳來,舉城振奮。

這些,是普通人能夠看見的福州動靜,但若是往上走,便能夠發現,一場巨大的風暴已經在福州城的天空中咆哮許久了。

從大方向上來說,任何一次朝堂的更替,都會出現一朝天子一朝臣的現象,這並不出奇。新皇帝的性格如何、理念如何,他寵信誰、疏遠誰,這是在每一次君王的正常更替過程中,人們都要去關注、去適應的東西。

武建朔朝隨著周雍離開臨安,幾乎等同於名存實亡,隨之而來的太子君武,一直處於戰亂的中心、無數的顛簸當中。他繼位後的“振興”朝堂,在慘烈的廝殺與逃亡中好不容易站穩了半個腳跟,武朝的國勢已衰,但若從大義上來說,他仍舊可以說是最具合法性的武朝新君,一旦他站穩腳跟,登高一呼,此時江南之地半數的豪族仍舊會選擇支持他。這是名分的力量。

武朝在整體上確實已經是一艘破船了,但破船也有三分釘,更何況在這艘破船原本的體量龐大無比的前提下,這個大義的基本盤放在此時爭奪天下的舞台上,依然是顯得極為龐大的,至少比臨安的鐵、吳等人,比劉光世、戴夢微等人,甚至比晉地的那幫土匪,在整體上都要超過許多。

無數大族正在等待著這位新皇帝理清思緒,發出聲音,以判斷自己要以怎樣的形式作出支持。從二三月開始朝福州聚集的各方力量中,也有不少其實都是這些仍舊保有力量的地方勢力的代表或是使者、有的甚至就是掌權者本人。

五月裡,皇帝圖窮匕見,正式發出了聲音,這聲音的發出,便是一場讓無數大族措手不及的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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