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最盛行的說法是講臣身有重疾或是有龍陽之好。”
裴恕麵容平靜,隱隱帶著點不怎在意的笑影,“後來不知是哪個客棧的說書先生,給臣編撰了段在江南時候的纏綿舊情,講得叫人甚是魂牽夢縈,於是臣也就成了個心有所屬卻不可得,甘願守身一生的癡情人。”
裴恕唇角揚著笑意,閒閒說道:“後來鬨得愈加熱鬨,就有人出來反駁,說臣當年離江南時候年不過十五,那樣小的歲數,定是滿腹心思都放在仕途經濟的學問上頭,若臣是因著心有所愛才不娶妻,那個姑娘也必定是在長安遇到。”他說完,微微一頓。
“說此話的必定是個在長安城土生土長的。”謝扶光輕聲細語地玩笑著,她支頤,微微歪著頭去看裴恕,笑盈盈的,明明燭火搖曳裡,甚是動人。
裴恕似乎是被謝扶光這突如其來的一句給逗笑,他笑了會兒,才又接著上邊的話頭說起:“說來說去,就有些閒來無事的人開始算起臣心裡頭究竟藏著哪個姑娘,王妃不若猜猜,這坊間最後一致認定稟再無異議的姑娘是誰。”
謝扶光迎上裴恕的目光,她細細的遠山眉微微顰起,好像是有些苦惱地在沉沉思索著。
裴恕餘光看著她指尖在鋪著厚厚錦緞的石桌上輕敲,隻覺自己的心仿佛都被謝扶光拿捏,他隱在石桌下頭的手不由一攥,卻又很快鬆開來,
“我猜——”謝扶光笑得分外明媚顏色,一雙分外明亮粲然的眸子看向裴恕,“那些坊間傳聞裡叫裴侍郎心心念念的應該是我。”
裴恕看她,謝扶光繼續晏晏笑道:“畢竟我同裴侍郎也算是那些話本裡頭頗為流行的慧眼識英雄。”她聲音裡仍帶殘留的笑意,“而且我身上不是也總有著這一類傳言?”
她語調微微低下,似是有些自嘲意思,可眉眼依舊彎彎的。
裴恕看著謝扶光,唇角原本的笑意已然隱去,他想起齊綏聽聞這則傳聞時候的神情,齊綏那樣不以為意,漫不經心,把這全然隻當作件打趣用的說笑事。
叫當時的裴恕也不禁替謝扶光去恨他。
幽州的冬夜很是安靜,謝扶光曾經曆過無數這樣幽清寂寥的長夜,她初時會有些惶恐憂懼,因為偌大的秦王府裡頭,不知藏匿著多少想要揮向她的利劍。
不過現在,謝扶光對這樣冷清的夜隻覺安寧,她靜靜地望著裴恕,望著這長安城來的故人,望著這即將迎她回長安的裴侍郎。
謝扶光初見他,聽裴恕自報家門時候就在想,這位裴公子可真不像是江南養出來的人物。
謝家祖籍雖是江南的廣陵府,謝扶光卻未曾去過江南,不過她從書上讀到過許多有關江南的詩詞,她覺得江南應該是細雨綿綿,清幽雅致,溫潤裡帶著點繾綣的,養出來應該也是如江南悠悠春水樣的人。
可裴恕不同,裴恕是野心勃勃的,也是鋒利尖銳的,他是一支弦已繃緊的利箭,會高高地射向天邊的鷹聿,也是粲粲如朝日金烏,輕而易舉就會灼傷人,他其實應該是長安城養出來的人物才對。
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