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第135章(1 / 2)

“學子嚴修,你的第三條策問寫得與其他人都不同,切入角度但是獨特,說說看你這麼寫的見解。”

“這倪驚瀾,五篇都寫得不錯啊,那就先看看第一篇吧,朕欲改革徭役之法,今已在滿山修堰時先行試用,你認為以工代徭役的利弊如何?”

“學子管文彙,第五條中……”

靜穆的宣政殿中,每一個被點到的學子走出來一步,或緊張或自信地對自己的策問侃侃而談,進行策問的主要是幾位殿閣大學士,高座上的皇帝隻在偶爾在遇上感興趣的時候才會問上那麼一兩句。

馮開維在中前排的位置低著頭心情緊張,手心裡已經全是汗了,額頭上也有不少汗。

幾位殿閣大學時也點過他回答過兩次,但是回答完之後馮開維就有些心態不穩。因為他也察覺出自己回答得並不好,那幾位殿閣大學士聽完他的回答後就隻是淡淡點頭,沒有如倪驚瀾回答完那樣流露出欣賞滿意之色。

除了被馮開維視為最大對手的倪驚瀾,就連另外幾個在會試中表現得平平無奇的學子,都得到了滿意的評語——馮開維自己聽到那幾人的策問論述,也感覺到了那策論的精彩和言之有物。

就算是馮開維也不得不承認,那幾人的策論寫得比他要好。

這讓向來自視甚高的馮開維極為難受。

在良鄉的時候,馮開維隻是居於倪驚瀾之下,是晚年的第二名,他見過的最優秀的人也就是倪驚瀾,而倪驚瀾考上了會元,因此習慣了和倪驚瀾競爭的馮開維在殿試之前,覺得自己對於一甲狀元還是有一爭之力的。

但是直到殿試策問開始,他才發現厲害的人遠比他想象的更多。

他隻是良鄉一個縣的第二,宣國有二府三洲十九縣,光是和他同個水平的都有十九個以上,更彆說每個縣也都有個第一。

而倪驚瀾,就算是在二府三洲十九縣的科舉學子中,也是最優秀的那一個,才思敏捷,無論是經綸還是策問,還是各家學說,她都能信手拈來,從容對答,麵對皇帝的親口考校也不見任何緊張。

低著頭手心攥滿了汗的馮開維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自己與倪驚瀾天塹般的差距。

原來她在良鄉書塾裡還是收斂藏了拙的。

馮開維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茫然和退縮,心中遲疑該不該揭穿倪驚瀾。

——這可不行。

倪驚瀾回答完之後瞥了一眼馮開維的神色,哪還有看不懂他心理變化的道理,心中思忖著。

雖然她還留了後手,哪怕馮開維沒有依照她的推波助瀾在殿試上揭穿她的身份,她也有其他辦法。但是既然都已經走到這個流程了,沒有比殿試更好的機會,倪驚瀾對馮開維一直以來對自己的嫉妒和不甘的都一清二楚。

所以倪驚瀾在皇帝下一次叫她出來論述策論的時候,她走出來之後微微抬頭,竟在所有人都低頭以示尊敬恭謹的時候直視了皇帝的麵容,然後微微一笑道,“學生不才,對於‘有能者,舉而其官,何以使其效力於朝廷’一問,學生認為減少科舉下的土地免稅,現但凡有舉人功名,免地稅一百六十畝,舉人則免一畝地稅。原本此政策確實是一個鼓勵科舉的方法,但是長久以來就導致了舉人與他人買賣免稅數畝數,誠以為地有窮儘而舉人無窮儘。科舉一歲一次,一次百人,一人一百六十畝,一年便是一千六百畝。”

“固以學生淺見,對功名的獎賞或可稍作更改。至於有能者,陛下已開民學,啟明智,即便千人萬人中隻出一個能人,宣國之能者也濤濤,”倪驚瀾說到這裡,微微一笑,“何愁天下英才不入懷?”

正合朕意!

倪驚瀾提出的這個不再給秀才舉人免地稅的,安臨其實早就在想了,這個政策也是利於土地兼並的一個冗雜政策,一開始隻是為了促使更多的人讀書,但是那時候讀書的成本高啊,非得這樣鼓勵才有人讀書,現在讀書成本下降了,這個用政策也該取締才對。

這一點其實大多數官員讀書人去想都能想到,但是想到歸想到,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去提出來,還拿到她這個皇帝麵前提建議,因為這個一旦提出來就是損害了所有讀書人的利益。

但是倪驚瀾就這麼輕描淡寫地提了出來,甚至不顧慮幾位殿閣大學士會不會因此給她低分。

要是不矜持一點,安臨就要直接撫掌點頭來一句“善”,再來一句“正好愛卿你已經有想法了,那這事就交給愛卿你來辦吧”了。

不過殿試嘛,還是不好這麼喜好分明,比較打擊彆人的信心,所以安臨隻是微微點頭,說道:

“言之有理。”

然後又問了倪驚瀾一些其他問題,給足了金卡愛卿表現的機會。

倪驚瀾在之後的回答裡也同樣表現地十分亮眼,策問鞭辟入裡,言之有物,還能提出不少讓老臣都眼前一亮的觀點——至於因為倪驚瀾那個不再因功名而免地稅的觀點而給人穿小鞋不讓當狀元什麼的,就算是有人想,皇帝還好好地在上麵坐著呢,隻怕現在表現出一點這個意思,回去就被皇帝突發興致找個理由抄家了,誰敢當場唱反調?

這邊倪驚瀾侃侃而談,那邊馮開維心裡卻咯噔了一下。

倪驚瀾的這個切入點……是巧合嗎?

可是怎麼會這麼巧?

馮開維心裡亂糟糟的,在剛剛的茫然退縮中生出一股怨恨來。

無他,因為馮開維對於‘有能者,舉而其官,何以使其效力於朝廷’這一問的策文寫的就是增加地稅免額,增加對讀書人的待遇,以此來吸引更多人才讀書考科舉。

倪驚瀾的策文卻與他完全相反。

在這種情況下,若是倪驚瀾的觀點得到眾大學士和聖上的認可,那麼與倪驚瀾相反的、他的策文,就必然不可能有什麼好成績,如若倪驚瀾是頭名,那他就相當於預定了墊底。

倪驚瀾,你到底是怎麼敢提出那樣一個觀點的?

馮開維又驚又怒,心裡原本已經消減的揭露倪驚瀾身份的衝動重新湧了上來。

‘是你非要逼我的’

馮開維沉下目光,在怒火與妒火之下心想。

……

殿試進行到未時三刻,順利結束。

宋菱悄悄挪了挪腿,嘶得摸了摸有點發麻的腿,雖然今天上朝每個官員都有坐墊,可以坐著等,但是宋菱光顧著看偶像的精彩表現了,根本沒想起來換坐姿,理所當然地腿麻了。

名次都是當場可以決定的,幾個殿閣大學士聚在一起討論了一會兒後,把名次名單遞交給皇帝,皇帝看過之後確認無誤,就讓身邊的太監宣布名次。

“一甲第一名,倪驚瀾。”

“一甲第二名,管文彙。”

“一甲第三名,嚴修。”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賜倪驚瀾等三名進士及第,為一甲,第二甲十七人,賜進士出身,其餘為第三甲,同賜進士出身。詔賜倪驚瀾朝服、冠帶,授翰林修撰兼吏部郎中。”

馮開維則是三甲中的‘其餘人’。

他就這樣看著倪驚瀾拂了拂衣擺,正了正衣冠,接過朝服冠帶,鳳眸瞥過馮開維,然後微微俯身行禮,“謝陛下。”

她在看他?

倪驚瀾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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