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俄涅洛伊(1 / 2)

如果赫爾墨斯真的對她說過這些話該有多好。

不能有這樣的念頭。可是潘多拉忍不住這麼想。夢中的一切都是赫爾墨斯精神之海中的浮沫、是記憶與情感幾經扭曲翻折後的倒影。說不出口的話, 未能辦到的事,好惡愛憎,全都在夢中上演, 各自奔赴結局。

她甚至有那麼一刻感到疑惑, 這裡真的是赫爾墨斯的、而不是她給自己圓滿憾恨的夢麼?

教她話術與欺騙的赫爾墨斯的愛像網, 以最動聽的言語和眼花繚亂的驚喜編織。她心甘情願纏在網中, 隻要她相信他會托住她, 她就不會墜落。絲線與絲線之間留出的孔洞逼仄狹小,他讓她不必朝外看。外麵是他認為不必解釋的事, 是全權交給他就好的阻礙與責任。

他有一百種向她示愛的方式, 唯獨不會像少年赫爾墨斯這樣直白,拳拳到肉, 卻也將軟肋袒露,送到麵前任她一個點頭搖頭宰割。

有什麼邊界隨著她心思轉動變得模糊起來,輕飄飄的,像葉片上的霜在日光中一點點消融。

潘多拉嘴唇翕動。

赫爾墨斯以指腹堵住她將要出口的話語。

“先不要急著回答,”他幾乎在懇求她,“給我一個機會,我證明給你看。我說的全都是真的,我都會做到。”

他怕這也不管用,又放軟聲調征求她首肯:“好不好?”

應該回絕,潘多拉最後吐出的卻是:“……好。”

她覺得不對,但隨即禁不住給自己開脫, 沒關係, 反正是個夢,是夢就有醒來的時候,她不可能真的永遠留在他身邊。隻是放縱自己做個好夢。那樣她能夠真正釋懷, 對他們都好。

所有麻煩的念頭在少年整張臉因為喜悅亮起來的瞬間消弭無形。

赫爾墨斯拉住她的手:“你想到哪去?不管是哪裡,我都可以帶你去。”

“真的哪裡都可以?”

他抬眉,不太滿意她的質疑:“哪裡都可以。”

“那麼我想去大的儘頭。”

赫爾墨斯愣了一下,隨即笑起來:“你確定?路途遙遠,飛也要飛很久。”

她點頭,他就左右四顧,說著要做準備工作,在湖畔的林木間收集紅荊與香桃木枝條,剝去粗糙的表皮,而後將細枝編成便鞋。

他從湖岸高起的石頭上跳下去,轉身拎著草鞋問:“穿上試試?”

潘多拉伸手去接,卻發現他好像沒有遞鞋子過來的意思。她愕然與他對視了片刻,忽然明白過來,驚訝之下說話有點磕磕絆絆:“我……我自己會穿。”

赫爾墨斯歪著頭盯她,無辜眨眼。

這種幼獸似的狡猾目光殺傷力驚人。她咬了一下嘴唇,無可奈何,慢吞吞抬起右側小腿。他俯身將她原本穿著的皮質綁帶鞋褪下,手指從後托住腳踝,換他編的輕便草鞋。指腹擦過踝骨,她下意識往回縮,他虎口一收捉住不讓她亂動,麵色平靜,動作柔和卻有力,她卻無端想要顫抖。

潘多拉的僵硬延伸到腳趾,赫爾墨斯訝然抬眸,這才第一次意識到什麼似,綠眼睛閃了閃,什麼都沒說。又像是無意,在幫她穿上左腳鞋子的時候,他的指尖順著腳後跟的弧度輕輕蹭過。她險些踹他。

赫爾墨斯沒繼續作弄她:“要不要走幾步試試?”

潘多拉長呼一口氣,從石頭上跳下來。新鞋非常合腳,柔軟輕便又透氣,明明是枝條編就,卻像踩著雲朵。她隨意向前走了兩步,反而眼前一花,定睛看時,居然移動了足足有十數步遠。

“這樣你就能和我飛得一樣快了。”

她為剛才的小動作橫他一眼,還是說:“謝謝。”

“那麼我們走吧。”

這麼說著,赫爾墨斯牽起她的手。

他們輕盈從阿卡迪亞的山穀中起飛,向大儘頭、俄刻阿諾斯鎮守的洋流。

赫爾墨斯時不時減緩速度,反複確認潘多拉是否疲勞:要不要到下麵的樹林裡休息一會兒,又或是喝一口清涼的泉水解渴。他小心翼翼的討好讓她不習慣,但如果她婉拒,他並不會多說什麼,隻在她突然側眸時來不及收回委屈的注視;他隻要這麼示弱她便有些心軟,下次他再提議在途中繞路去看看什麼珍奇的果樹,她就隻有同意。於是朝著大洋進發的旅途越拉越長。

但多花費半天時間沒什麼大不了,添一天兩天也不會怎麼樣,反正夢境中的時間流動與現實不同。

大概害怕她又會突然消失,赫爾墨斯與她幾乎形影不離。恰好途經一片山穀之中的湖泊水澤,潘多拉就半開玩笑說:“如果我想沐浴,你還要這麼抓著我的手不放麼?”

赫爾墨斯嗆了一下,明顯在努力控製表情。

她見狀彎唇,他卻猛冒出乾巴巴的一句:“我不會偷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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