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浮生儘 十年大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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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問,“我們能去哪?”

男子道,“去涼州,往北走,去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

這是在夢中,水霧迷蒙,茫茫一片,韋十三看不清他們的麵容。

院子裡刮過一陣風,帶來遠道上的駝鈴聲和漫天黃沙。他半躺在門前的搖椅上,聽到也感覺到了,但沒有睜開眼,隻微微蹙了眉。

倒不是因秋風微寒,風沙侵身,實乃夢醒了。

而他還想繼續夢一場。

自十年前,在涼州姑臧的這個小鎮上住下,他總是做類似的夢。

夢中各種場景,在河底,在高門,在寺廟……他都能看見一男一女的身影。起初的時候輪廓模糊,隱約見得女主決絕遠去的背影,男主追之不及的模樣。這兩年偶爾還能聽到他們的對話,斷斷續續,並不真切,但很明顯夢境稍許清晰。

夢讓他沉溺,他總想看清夢中人的樣子,覺得或許那是他缺失的一段記憶。他記得自己是洛河韋氏旁支的子嗣,與如今長安城中韋氏家主韋淵清同歲,今歲正至不惑之年。

不惑之年,便是生而在世四十年。但他隻有最近十年的記憶,之前三十年皆為空白。即便是韋氏子弟這個身份,還是從旁人口裡知曉的。

告訴他身份的乃原涼州牧崔堂與他的夫人。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祖籍洛河遭洪澇,家中就剩了他一人。他入京尋韋氏正支謀生,一路奔波,九月天餓暈在崔府門邊,被崔老夫人杜氏救下。

杜氏心善,又念他長得與已故的兒子有三分相似,遂待他很好。時值韋氏家的三姑娘出了事,其胞兄韋淵清應顧不暇,杜氏便留他在府中養傷。

但他心中模糊記得一事,乃趕赴涼州,去等一個人。便在傷好之後,謝恩辭彆上路。

杜氏多有不舍,贈他細軟無數,一路著人保護侍奉。崔堂更是支會了涼州的舊部多番照顧他。

譬如眼下這處宅院,這院中奴仆,亦都是崔堂吩咐的。甚至,老人家還舉薦他做了涼州刺史的門下吏。

崔氏夫婦老年喪子,將他當作了兒子。

他在任上亦是儘心儘力,不敢辱沒辜負他們的栽培和幫扶。他不記得早年間的那些經曆,但文武才乾還在,幫助查清過受賄貪汙的案子;異族犯境的時候,持槍縱馬上過戰場。十年裡,一路從八品閒差做到如今的五品參軍,掌管著姑臧一郡的軍事防禦。

為官的名聲很好,俸祿也不低,家私慢慢豐厚起來。隻是對他而言並無大用,他沒有妻室,也沒子嗣,高堂也不知何許人也。韋淵清曾派人去洛州按照族譜查過他這支的人口,奈何沒有結果。便在往來書信中問他,可願拜崔氏夫婦為義父母,他們很想再要一個孩子。

他不知來處,他們已無歸處,自然是好的。

於是,在正德六年,回去長安行認親禮儀。

他有姓而無名,恰崔氏夫婦故去的兒子族中齒序為十三,他便得了名字。

韋十三。

義父義母,他在信中喊了好幾年。

正德八年,他改口,喚“義父”為“阿翁”。

是崔堂臨終所求。

崔堂死於戰場。這一年北戎犯境,崔堂作為經驗豐富的老將領兵出征,營帳就駐紮在姑臧城外,韋十三負責後勤。

驅除賊寇的最後一仗,打了三晝夜,崔堂領兵直入北戎腹地,斬殺北戎王,自己亦力竭倒下。

韋十三驅馬尋找,翻遍屍骨,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奄奄一息,咽氣前留了兩句話:

“十三,可否喚我一聲阿翁?”

“阿翁。”

“十三,回去看看你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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