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楓市的九月,天氣陰晴不定,上午豔陽高照,中午便是一場瓢潑。
“末哥,好消息!新生典禮上,上台發言的大二代表確認是你了!”
手機那端的室友語調高昂,剛結束兼職的唐末避開腳下積水坑,開口語調懶散:
“投票不是今晚才截止?”
趙玉成嘿嘿一笑:“因為宋長渡退出了!”
唐末腳步一頓,意外:“退出?為什麼?”
“不知道。”趙玉成毫不在意:
“不過不重要,管他為什麼,反正另外幾十人票數加起來都沒你高,估計待會兒輔導員就要找你,讓你準備發言稿了。”
趙玉成話裡話外,全是‘還有宋長渡自己退出這種好事’的激動。
唐末一雙漂亮的狐狸眼微眯:
“投票通道開了半個月,今晚就截止,姓宋的早不退出晚不退出,現在退出?”
其實唐末對什麼‘大二代表’沒興趣,但他們係輔導員選定了他,原因有二:
一、他是辯論社成員,口才好不會怯場。
二、他外形條件優越。
用趙玉成的話來說,就是唐大校草什麼都不做,隻是站在那兒,都能給他們金融係長臉。
唐末就這樣被推了上去,卻好死不死遇上計算機係的宋長渡。
若是唐末能給金融係長臉,那宋長渡就是計算機係的活招牌。
但兩人性格迥異,磁場不和互看不喜,關係是眾所周知的不好。
從投票通道開啟到現在,雙方支持者不分伯仲,兩人票數差一直在三票內僵持。
直到昨晚,宋長渡的支持者後繼發力,略勝唐末一頭,然而對方卻搞棄權這一出……
是在膈應誰?
朋友們知道宋長渡棄權都來道喜,看著接踵而至的消息,唐末不但不高興,還升起一絲類似被戲弄的憋屈。
好像他唐末是撿了宋長渡的漏似的。
忍不下這種贏得莫名其妙的憋屈,唐末點開校園app。
u大有自己的校園app,內容豐富功能性強,不管是選課還是飯卡充值,都能在上麵完成。
除此之外,還能直達u大專屬論壇。
論壇有幾大分區,其中人氣最高的,是‘閒聊’版塊,隻要不違反版規,學生在裡麵可以暢所欲言。
唐末和宋長渡兩人,從大一入學起,就因為顏值成了論壇熱門人物,經常能在上麵看見兩人的動向。
宋長渡棄權的事在論壇已經有了熱帖。
找到宋長渡的動態,唐末腳步一轉,徑直換了個方向往校外走。
唐末在離校幾百米處的天橋看見了宋長渡,對方身邊圍著四五個人,有男有女。
宋長渡個高腿長,高瘦清俊,哪怕站在人群中也能被人一眼望見。
“宋哥你怎麼主動退出了啊,平白便宜了那個唐末。”
唐末還沒走近,就聽見了自己的名字。
眉梢微挑,他停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看著前方那群人。
“要不是因為那張臉,唐末都不可能成為候選人。”
有個矮胖男生不屑一顧:
“學校是選代表,又不是選美,也不知道唐末票數怎麼會這麼高。”
“選美我們宋哥也不見得會輸給唐末,更何況宋哥還是高考狀元,專業課門門第一,公認的學神,這個代表怎麼選,都該是宋哥才對。”
“就是,就是……”
一直沒聽見宋長渡說話,在那個矮胖男質疑他刷票時,唐末才慢悠悠開口:
“我是不是刷票你問宋長渡乾什麼?直接來問我不是更好?”
唐末冷不丁出聲,七嘴八舌討論熱烈的幾人表情都是一僵,緩緩轉身。
眼尾在幾人見鬼似的臉掃過,最後對上人群中最高的那人目光,唐末下巴一抬:
“聊聊?”
說人壞話被抓個正著的幾人聞言,立馬找借口逃也似的離開。
剛從書店出來的宋長渡看著唐末,漠然不動:
“聊什麼?”
唐末抬頭看了一眼頭頂泛白的陽光,伸手一指旁邊的天橋:
“這裡太曬,去那兒聊。”
才下過雨,太陽根本不曬人,宋長渡看著唐末皺眉,嫌他嬌氣。
而唐末根本不管他怎麼想,徑直往天橋下走。
天橋底下有幾個小攤販,其中有位看著年紀很大、戴著墨鏡的老人,腳邊立著的紙板上,用黑筆寫著‘算命’‘摸骨’‘測字’。
除此之外,老人的小攤上還擺著許多長方形的木質紅色符牌。
唐末目光下意識往老人的小攤上看。
宋長渡走過來,讓唐末有事說事,語氣神態都十分冷淡。
兩人關係不好不是一天兩天,唐末收回視線,自然也沒什麼好表情。
每次看見宋長渡這副誰欠他八百萬沒還的表情,唐末就覺得他白瞎長這麼一張臉。
虧學校那些人還誇這人什麼芒寒色正、冰壺玉衡、高冷禁欲係。
在他看來,宋長渡乏味、寡趣如一潭死水,那一張冰塊臉他看一次討厭一次。
唐末也不想和這人多浪費時間,開口直奔主題:
“為什麼退出?”
宋長渡不答反問:“我退不退出跟你有什麼關係?”
跟他有什麼關係?
唐末差點氣笑:
“剛才沒聽他們說嗎?你一退出,我占了大便宜。”
宋長渡:“我沒這麼說。”
唐末:“但大家都認為你是你讓給我的。”
就連他那些朋友,也在因為宋長渡棄權替他慶幸。
宋長渡冷眼看他:“大家都這麼認為,所以你自己也這麼認為?”
“這麼在意他的目光,唐末,你活得不累嗎?”
唐末:“?”
“啪啪”唐末鼓了兩下掌,一臉佩服地看宋長渡:
“不愧是專業第一學神,這一手偷換概念玩得真溜。”
他隻是不想贏得不明不白,想要個宋長渡這個關頭退出的理由,在宋長渡的嘴裡,就變成了在意他人目光包袱重。
唐末這次是真氣笑了,張張嘴剛想開口,一旁卻突然插進一道顫巍巍的聲音:
“兩位小同學,彆吵了。”
唐末和宋長渡同時轉頭,搭話的是擺攤算命的那個老人。
戴著墨鏡的老人抬頭望向兩人,指了指他們腳下:
“你們這樣,我沒法做生意啦。”
唐末:“……”
宋長渡:“……”
原本表情不愉的唐末,神色一斂,說了聲抱歉。
宋長渡也往一旁站。
“沒事沒事。”聽見兩人道歉,老人笑著擺擺手:
“反正我這兒也沒生意,我就想讓你們彆吵架。”
老人語氣溫和:
“大家都是同學,沒必要這麼樣針鋒相對,氣大傷身,有話好好說嘛。”
聽了老人的話,唐末下意識抬頭看宋長渡,四目相對,各自又很快移開視線。
唐末望宋長渡一眼,不是因為被老人三兩句話說動了,而是因為他們都挪這麼遠了,老人還是望著他們最開始站的方向說話。
看著老人身上洗得發白的衣服,再看看對方帶著墨鏡的雙眼,意識到什麼的唐末心下微沉。
老人小聲絮叨勸他們彆吵架,語氣卻溫和得像家中長輩。
唐末突然就沒了和宋長渡爭的心思。
腦海裡想起老人說的那句沒生意,唐末頓了頓,鬼使神差般走上前,拿起一塊牌子問怎麼賣。
老人明顯愣了一下,隨即伸手仔細摸了摸上麵的花紋,又笑:
“這福牌是求子牌,小同學你現在應當是用不著的。”
唐末:“……”
求子牌燙手,唐末佯裝鎮定不去看旁邊宋長渡的表情,把福牌放下換了一個:“這個呢?”
老人說福牌上刻的花紋不同,用途也不同:
姻緣牌、求子牌、平安牌、財運牌……
聽唐末說要買,老人遞給他一塊:
“你們兩位鬨了彆扭,友情牌就很適合你們,戴上後能消隔閡,友誼能更上一層樓。”
唐末看每一塊福牌都長得差不多,但他最不想買的,就是老人手裡的友情牌。
他和宋長渡關係已經這麼差了,那以後見麵不得先打一架?
像是猜到唐末在想什麼,老人笑著解釋:
“更上一層樓的不是增進現有關係的。”
是能把不和的兩個人關係變好,時日久了,便能成親親熱熱、勾肩搭背一輩子都分不開的好兄弟。
聽到和宋長渡親親熱熱、勾肩搭背一輩子都分不開,唐末被雷得後背發毛,臉上瞬間露出痛不欲生的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