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1 / 2)

北城雪 李暮夕 8171 字 27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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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九點,這座城市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費南舟駐足站在落地窗邊眺望遠處,立交橋交錯縱橫,行人車水如龍,如星羅棋布,漫天碎銀點綴璀璨長空。

屋裡沒有風,暖色的燈光將一間中式風格的辦公室點綴得頗有古韻,卻也規整方正,少了幾分趣味。

“跟你爸越來越像了,什麼中老年品味。”謝成安在一麵檀木格子書架前觀賞,舉起個紫砂壺看了看,複又丟下,搖了搖頭,覺得他無藥可救。

費南舟笑而不語,親泡一壺茶,倒一杯擱他手邊。

謝成安斜靠著辦公桌喝一口,眉頭微皺,過一會兒又緩緩舒展開,端起杯子瞟一眼:“還行啊,什麼茶?”

“黃芽。”

“廢話,問你什麼地兒產的黃芽?”

“不清楚,去問老周,他送的。”

“真羨慕。”他歎氣,嘴裡說的是羨慕,語氣卻不陰不陽像刺他。

他倆一個大院長大的,後來那部隊取締重編,老房子拆得差不多了,他倆又被分配到新的家屬樓,門對門住著;前些年他爸因上峰犯了錯被牽連,調到地方上,是費南舟父親替他爸陳情,去年立了功才調回京,兩人都是打小同穿一條開襠褲的交情,關係自然匪淺。

費南舟早習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羨慕什麼?”

他語氣慣常的沉穩和緩,隻是,語調咬字皆擲地有聲,與生俱來的高門子弟氣派。

“這樣顯赫的出身,乾什麼都暢通無阻,乾什麼都有人給麵子,連茶都有人上趕著送。”謝成安笑。

“你要喜歡,儘管拿去。他自己種的,到了那邊的鄉下茶田,地裡一抓一把。”

謝成安哈哈一笑,不再打趣他,終於說起正經事:“你對劉甘行的處理是不是太過了?”

費南舟噙著笑翻了頁文件,不疾不徐道:“該!誰讓他在這個關口出事,沒指望著他給我錦上添花,還給我出紕漏,他死一萬次都不為過,把我的臉都給丟光了。”

語氣已是急轉直下,冷硬中透著一絲戾氣。

不怪他如此生氣,他剛剛接手集團,又坑了季鴻朗一把,輿論上還沒站穩腳跟,偏偏是他自己的班底出紕漏。他需要殺一儆百,自然要從重處理。

謝成安無奈搖頭:“跟你爸年輕時一樣的脾氣,但你有沒有想過,當初既棄了軍旅選了這一途,做事還是不要這麼激進,免得太得罪人。”

費南舟表情深重地點點頭,卻道:“我都知道,但是安子,我沒得選,我和你不一樣。”他已深陷其中,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謝成安聽了也是老半晌的無言。

費南舟這人在圈子裡是出了名的謹慎克己,神魔不懼,神鬼不侵,除了年輕時做事有些狂,錢財女色通通不沾,想借此跟他攀關係的人不勝枚舉但從來沒成功過。尤其他爺爺退了以後,他家子嗣也不豐,在位顯赫的不多,就靠他爸和他大伯控製局麵,雖是位高顯重卻也孤掌難鳴,最怕陰溝裡翻船叫人拿住什麼把柄。

維護家族榮耀,是他肩上的責任,不可推卸。

他們這樣的家庭,旁人隻看到風光,殊不知高處不勝寒,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稍有行差踏錯便是萬劫不複的敗地。他爸當年失勢,樹倒猢猻散,各中冷暖他已經嘗過。

周奕揚說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現在活得像個窩囊廢,出門連超過五十萬的車都不敢開。

時候不早了,費南舟送謝成安到樓下,原本打算一道回去,謝成安忽然接到了一個電話,聽了會兒跟他說:“你自己打個車回去吧,臨時有點事情。”

費南舟頷首:“路上小心。”

這個點兒不難打車,但不知為何前麵的排隊人數一直在十幾開外,他不耐在附近隨便逛了逛。

CBD高樓林立,哪怕快到深夜了,步行街上仍是人來人往。

街道兩旁是一間間亮著燈箱的鋪麵,與其他色彩斑斕的不同,麵前的店麵裝修素淨,櫥窗裡,模特娃娃的脖子上掛著三串項鏈,腦袋上戴著一頂花裡胡哨的太陽草帽。

那草帽上的花有三四種,紅黃藍綠,幾乎集齊了。

在費南舟看來,實在和好看絕緣。

他正要轉身,一隻纖細靈巧的手將帽子從模特頭上摘下,徑直戴到了自己頭上,雙手扶正仰起臉,對著麵前的玻璃左右照了照,表情很臭美。

燈光映照在她臉上,白生生的,如凝脂細膩又如新雪潔淨,原本就小巧的臉頰在帽簷下愈加小巧精致,下巴尖尖,挺俏的鼻側還有一顆小紅痣,清冷之餘又添幾分甜美柔婉。

費南舟有那麼一瞬好似看到了雪中精靈。

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注視,女孩不確定地抬起頭。

四目相對,她有些尷尬又有些赧顏,臉上的表情都有些僵硬。

費南舟忍俊不禁,信手點了點帽子,在她不解的目光裡轉身離開。

過一會兒,直到他的背影都走遠了,許梔才如夢初醒——這帽子原來戴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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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許梔輾轉了兩家機構終於找到了還算可以的實習工作。

雖然是家剛成立的公司,老板挺有背景,資源人脈通達,前景可以。前兩個月實習,工資減半,她滿打滿算盤算了一下,覺得去掉生活費和租房費用還是攢不下什麼,隻能繼續和沐瑤合租。

日子就這樣平淡地過去,到了禮拜五,經理過來通知,後天要出一趟差,在一堆人裡點了她和沈迪。除了他倆的口譯水平是最高的,形象氣質上也加分。

那日是早上5點的飛機,她和沈迪還有兩個隔壁部門的骨乾一道在公司樓下等車,然後抵達機場,沒想到大老板劉堪也在,比他們來得還早。托他的福,得以坐一趟專機。

飛機行到半路,機艙裡便安靜得連小聲的交談聲都沒有了。

許梔抬起遮光板,窗外隻有晴朗的藍天,瓦藍瓦藍,如一塊凝結的冰晶。

這風光在陸地不得多見,她拿出手機拍了兩張照片。誰知忘了關聲音,“哢嚓”“哢嚓”兩聲響起,斜對麵原本闔目的男人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許梔實在尷尬,忙小聲說了句“對不起”。

費南舟淺淺一笑,收回了目光,百無聊賴地翻開了疊在膝上的汽車雜誌。

他沒有穿西裝,煙灰色的外套搭在膝蓋上,因為疊腿的姿勢,皮鞋裡露出一截黑色的襪筒,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眉眼疏淡,側頭朝窗外碧藍的天色中望了一眼。

許梔發現了,他和旁人之間總是有著一種距離感。

但這種距離並不是刻意保持的,像是與生俱來的矜持氣度。

轉念一想,像他們這樣出身的高門子弟,從小接觸的都是什麼人?骨子裡驕矜傲氣,不願與階層外的人深交也在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