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利車橫停在路中,後座的車窗降下,露出男人棱角分明的臉。
他沒有說話,隻是手在空中下壓了一下。
看懂指示的兄弟立馬調轉身體,準備衝進房間。
房子的大門暢著,韓至的管家帶著幾個乾雜活的臨時工堵住門口,爆聲嗬斥:“你們要乾什麼!”
他張開雙臂緊緊地撐住門框,神情憤怒:“擅自闖入私人房宅可是犯法的!你們給我站住!”
韓至像是沒看到自家管家和傭人臉漲紅的樣子,自顧自地走到台階上,伸手拍了拍江硯的手下。
“兄弟,讓讓,你擋著我的路了。”
那位黑衣男人看了一眼旁邊站著的江邱,對方衝他點了下頭,於是他便二話不說地退開。
韓至站到了最上麵的台階,轉過身看著車裡的男人,盯了幾秒,也不知想到了什麼,他嘴角微勾,傾身向前,語氣輕鬆:“江總這般不請自來,我也不知道用什麼招待你,不如……”
他的眼睛微眯,話鋒一轉:“讓我的人也陪你玩玩。”
話音落地不到一秒,管家背後房間便湧出十幾個著裝整齊,訓練有素的保鏢。
雖然那些人穿著清一色的黑西裝,但從那要撐破衣服的肱二頭肌來看,顯然很有本事。
一直嚷嚷的管家安靜下來,神色得意地抱手站在韓至身後。
江硯從始至終臉都沒有表情,這會兒才像想起了有韓至這個人一樣,給了他一個眼神,嗓音清冽:“韓總這麼大的彆墅,藏著那麼多的人,不如讓他們全部出來,我好見見世麵。”
“哎,江總說笑了,要論世麵排場……”韓至抬手指了一下周圍的人,神情揶揄,“誰有江家足啊。”
“是嗎?”車中的男人輕笑一聲。
對方那種底氣十足,自信鬆弛的樣子,完全是自幼身處高位,手握富貴,見過世麵,或者就是“世麵”的中心成長帶來的自然而然的氣質。
他自己本人可能都沒發現,或者也不在乎,他在看向他們這些人時,眼神中帶著點屑屑的輕蔑感。
怕是連隻螻蟻都算不上。
韓至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這種人,他們不像韓大那些人一樣,將惡人的麵孔恨不得時刻掛在臉上,幼稚地以折磨人為樂趣,也不像圈中看不上他嘲諷他的那些人一樣,將討厭的目光死死定在他身上,生怕他日子好過一點。
而江硯不同,他是壓根沒把人當回事兒。
這種認知讓韓至這一刻內心終於有了裂痕,身體靈魂深處的自卑像怨靈一般橫衝直撞。
他竭儘一生都在擺脫恥辱的出身,不斷地搞錢,不斷地用實力證明自己,成功站到自己的哥哥和父親麵前,看到他們央求自己不要收購他們公司時的可憐樣子,他心裡十分痛快,以為這就是他要的一切,以為他已經成為了很多人攀不上的津市新貴。
走到今天,那些過去罵他嘲笑他的人現在都要看他臉色行事,巨大的爽感迷惑了他的雙眼,以至於此刻,幻夢被人生生撕開的那一瞬間,他無處遁形。
他從來沒有如此清晰地認識到一點,就是他再怎麼隱忍,再怎麼向上爬,還是會有人俯視著他。
可能是偽裝太久了,咋一瞬間被點醒,韓至的嘴角僵硬,腦海中竟然久違地閃過某個人的麵龐。
就是這電光火石間的刹那,他迅速找到了實感,恢複那副放蕩不羈的樣子。
韓至摸了摸自己左耳上那顆黑色耳釘,將情緒轉換做得滴水不漏。
“這都什麼年代了,大家和氣生財嘛。”
他向後一揮手,保鏢們有序地隱入了房間。
“江總也是,有話也好好說,非要那麼大動乾戈的乾什麼?”
江硯沒說話,周圍的人也沒動。
氛圍僵持住,顯然對方今天是一定要得到想要的東西才肯罷休。
韓至見狀,知道自己想要用那人獲取什麼籌碼是不成了,於是衝管家懶洋洋地說道:“把人交給他們。”
“二少爺!這……”管家得意的嘴臉垮成一團,十分不解,“這可是我們好不容……”
“去!”男人聲音大了些。
管家手握成拳頭,看上去非常憤怒且憋屈,最後瞪了一眼江邱才轉身進了屋內。
韓至餘光裡見管家走了,嚴肅的麵孔綻開一個笑,攤手道:“我的人就不如你的聽話。”
這時車門自動向後方縮去,一條大長腿跨了下來,輕鬆地踩中地麵,緊接著,男人身體完全暴露,整個人姿態鬆散地下了車。
黑色的皮鞋十分有質感,搭配著剪裁十分得體的黑色西裝褲腿,一整個張力爆棚。
男人站直身體,扭了扭腕表,這才閒庭信步地拾階而上,走到和韓至同一水平線位置。
下方都是抱臂或站或倚靠車身的黑T男,彆墅院落的雕花鐵門向兩側敞開著。
價格昂貴的草皮被車輪子碾壓著,不遠處的赤鳥湖泛著粼粼波光,白色的海鷗成群地在天空自由飛翔。
一股風吹來,裹挾著湖水的潮濕清新的味道。
台階上的二人側身正麵相對,衣角微微飄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