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瑜也沒想到藺洲會關心那麼多,有點想笑又挺感動。不過,他很喜歡這樣被真誠關切的溫暖感覺,彎起嘴角,乖乖應聲:“我知道了。”
等藺洲終於說完,他抬眼掃向周圍一圈的人,看得他們頭皮一緊,立刻全都坐得筆直,跟後背綁了一塊鋼板似的。
藺洲說:“初次任務出現點差錯很正常,不需要有太大壓力,就像你的這些前輩,當初也試過因為緊張作戰服沒穿好,摔了一跤,拔槍時卡住拿不出來。”
被點名的人,臉一繃,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其他人都憋不住,噗嗤噗嗤笑得跟放屁似的。
被笑的人臉都紅了,惱羞成怒,不客氣揭他們的短。
一車的氣氛都很放鬆,顧瑜也沒那麼緊繃了,一起笑了起來。
到了地方,他們很快地建起了臨時駐紮地。
小小一個帳篷,顏色和周圍的草木融為一體,不是有經驗的人,細看都看不出來。
外麵看著簡樸,進到裡麵,就會發現彆有洞天。
各處擺放著專業設備,中間是好幾個光屏,顯示山中各處景象,平麵圖中閃爍著多個紅綠小點,還有好些複雜的線條圖像。
可以說是簡易的中控室,掌握全局,給任務者適當的指引,及時發現意外情況。
覺醒者,是擁有特殊能力的人,在某方麵天賦絕佳,是聯邦政府重視的稀有人才。但有光就有影,並非所有覺醒者都願意遵守法律,他們潛藏在暗處,為非作歹。
普通人對上他們處於弱勢,這時,就需要同樣是覺醒者的人來負責掃黑除惡。
這次任務便是如此。
犯罪覺醒者一路逃到了山中躲藏,藺洲他們的任務就是救援人質和捉拿嫌犯,必要時,可當場擊斃。
顧瑜雖然考試成績優秀,但缺乏實戰經驗,真正出任務時還會有很多突發情況,十分考驗人的隨機應變能力。
他當然不會第一次就被安排到抓捕犯人的一線戰鬥中,而是留在臨時駐紮地裡,觀摩學習。
透過光屏,顧瑜可以看到藺洲他們怎麼做任務,疾奔衝進山林,速度很快,卻又不會製造出多少動靜和痕跡。
為了行動更有優勢,藺洲還變成了覺醒體。
一隻通體漆黑的變異虎,四肢矯健強壯,肌肉分明,雙眼炯炯有神,泛著淩厲的寒光,充滿威懾力,壓迫感和侵略感十足。
隻是和光屏裡的對視上,而非直麵,都令人頭皮發麻。
顧瑜從來沒見過藺洲出任務的樣子。
這是第一次。
和平時在他麵前,壓下冷漠露出溫和,唇角翹起帶笑的樣子完全不同。
此時的藺洲攻擊性極強,氣場恐怖,凶猛強悍勢不可當的架勢,任誰都不想跟他對上,做他的敵人會很慘。
顧瑜定定地看著,難以移開視線,像是牢牢地黏在了上麵。
藺洲做任務時很可怕,但同時,也極具魅力。
隻是看著,都會血液沸騰,心臟發麻,神經緊繃,所有思緒都被牢牢牽扯住,身體無法自控地微微顫抖。
顧瑜深深地呼了口氣,差點喘不上來。
為了人質的安全而周旋,還要把嫌犯一網打儘,這並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有時還不得不為此僵持好幾天。
顧瑜雖然是在駐紮地,但也不清閒。他幫三個覺醒者穩定住了精神領域,和同伴輪流盯著光屏,警惕罪犯耍陰招。
後來,一個光屏突然黑了,接收不到畫麵,需要有人出去查看情況。
顧瑜覺得自己比較輕鬆,就主動提議去。
前輩考慮了一下,認為這事風險不高,再加上看過顧瑜的成績,戰力很好,就讓他去了,並叮囑他速去速回,行事謹慎,不要多停留。
顧瑜認真點頭應了,然後才走出帳篷,往藏著設備的地方走去。
沒多久,他就找到了設備,果然是掩藏的地方被路過的動物挖了出來,露出一角,還被啃了兩口,那動物大概是覺得不好吃就扔下走了。
顧瑜上前,稍作調整,看到設備重新運作,亮起了燈,又把它遮擋得更嚴實,確定沒事了,才起身,準備回駐紮地。
他腳步很輕,像是貓肉墊踩在地上,沒有任何聲響,悄無聲息,快步向前。
但沒想到,會撞見不遠處樹後,闖出來一個中年男人。
麵色驚慌,姿態狼狽。
顧瑜警惕地看著對方。
中年男人發現顧瑜時,也瞳孔驟縮,立即戒備起來,並快速打量起他。
會出現在這,很可能是參與抓捕行動的覺醒者組織成員之一。
中年男人露出恐懼模樣,渾身顫抖,伸出手,踉蹌著朝顧瑜走去,“你,你是來救我們的是不是?上麵……太可怕了,我趁亂逃出來的,救救我……”
顧瑜點頭,平靜安撫:“彆怕,你會沒事的。”
年輕,細白,瘦弱,好騙,似乎不具備多大威脅。
中年男人眼裡閃著微不可察的暗光,心中謀劃著,打算將眼前的青年挾持為人質,借此逼那些道貌岸然的家夥給自己準備飛船,逃離這裡。
在靠近顧瑜時,他手一動,瞬間偷襲,打算趁其不備拿下。
但奇怪的是,他竟然抓空了。
麵前的人突然往旁邊一閃。
中年男人神情狠厲,既然已經被發現,就更加無所顧忌,放開了攻擊。但顧瑜早就看出了他的不對勁,有所防範,而且在來的路上,順便觀察過地形,腦子裡很快模擬出攻擊路線。
被攻擊時,立即側身躲過,同時抬腿用力一踹,踢中犯人的小腿位置,清脆的骨裂聲響起,中年男人臉色一白,眼神更毒,仿佛要生吞了顧瑜一般。
那濃烈的惡意侵襲,顧瑜被看得後背發毛,但還是強行讓自己冷靜專注,應付眼前的危機。
藺洲教的格鬥術,在這時派上了用場。
就把這當成訓練比賽,不能慌。
顧瑜很快地冷靜下來,眸光微閃,多了幾分淩厲。以他一向的習慣,為了能早些休息,速戰速決,攻擊刁鑽,專攻漏洞。
對方招招狠辣,心腸惡毒,毫不在乎顧瑜的命。而顧瑜到底還是個新人,心不夠狠,右手臂被劃出一道深口,鮮血飛濺,臉上都沾了幾滴,在冷白的皮膚上,顯得格外刺目。
對方見到血更興奮了,發出毒蛇般冰冷黏膩的笑聲:“何必做無謂的掙紮,我心情好的話,在利用完你之後,會讓你死個痛快的。”
“好。”顧瑜說。
中年男人以為他認輸了,覺得他還算識相。
但就在他自大放鬆的半秒,顧瑜猛地一動,眨眼間就到了他麵前,宛如瞬移一般。中年男人正要反擊,卻突然感覺腹部襲來一陣劇痛,身體不受控製向後飛起,狠狠地撞在樹上。
顧瑜又大步上前,在他爬起來前,一腳狠踹在他的心口上。
中年男人的胸口凹了下去,內臟破裂,肋骨斷了數根,控製不住張嘴,吐出了一大口血。
藺洲趕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顧瑜站在樹下,一腳踩在逃跑的罪犯胸口上,眉眼很冷,臉上有幾滴鮮紅的血,垂下的手臂傷口流血,順著蜿蜒而下,滲入泥土。
就像當初的等級考試,顧瑜殺了鯊魚之後,坐在甲板上,漂亮柔弱的人魚,和殘酷的血腥交織,予人一種震撼的美感。
顧瑜抬眼,朝他看了過來。
眼裡映出一隻大型猛獸,皮毛純黑的虎。
認出那是誰後,顧瑜渾身的攻擊性淡了下去,放鬆下來。
頭一陣發暈,還微微刺痛,像被針紮。
這是精神力一下使用過多引起的症狀。
顧瑜不像經驗豐富的覺醒者,清楚知道每一次攻擊出力,需要用上多少精神力。他第一次麵對真正的敵人,擔心攻擊力度不夠,一不小心就用多了,再加上前麵為覺醒者治療,就導致了現在的情況。
一放鬆下來,負麵狀態更顯。
身體微微搖晃,幾乎支撐不住。
猛獸立刻就衝了過來,速度很快,氣勢淩厲,但停在受傷的青年麵前時卻很小心,及時接住了倒下的人,讓他躺在自己背上,還用有力的尾巴卷住他的腰,以防他摔下來。
這時,跟在藺洲後麵的任務者也到了。
藺洲掃了一眼樹下氣息奄奄的逃犯,示意他們處理,然後自己就背著顧瑜回了駐紮地。
一隻黑虎突然闖進帳篷,裡麵的人還嚇了一跳,然後注意到它背上的人,連忙把人扶下來,察看傷勢。幸好,隻是精神力大量消耗的疲憊,和手臂上的皮外傷,並不算嚴重。
黑虎走到一旁簾後,變回了人形,很快地穿上衣服,走了出來。他緊繃著臉,站在病床旁,看著醫生為顧瑜處理傷口,止血包紮,主動伸手幫忙,動作溫柔細致,生怕弄疼了顧瑜。
顧瑜是在包紮好後,過了一會,才睜眼醒過來的,意識還有些模糊,依稀記得自己趴在一片毛絨絨上,顛簸起伏,漆黑的毛發還有些紮人,讓他忍不住想撥開,但頭暈腦脹,四肢也沒什麼力氣,眼皮隻能緩緩合上,任猛獸馱著他跑。
“感覺怎樣?”藺洲低聲問。
顧瑜眨巴了一下眼睛,昏沉的感覺已經好了很多,受傷的手臂也塗了藥,隻覺得麻麻的,痛意淺淡,就嗯了一聲,“沒事。那個人怎樣了?抓住了嗎?”
一提起這個,藺洲的臉色就沉了下來,眉宇間透著戾氣,不是氣顧瑜,而是氣自己,還有對逃犯的憤恨。
“抓住了。你做得很好,第一次任務能捕獲犯人的覺醒者少之又少,你很優秀。”藺洲不吝誇讚,讓顧瑜都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我下手好像有點重,沒事吧?”
藺洲冷笑,“沒事,死了更好。”
這話實在不像是藺洲會說出來的,顧瑜以為他會是很遵循法律,對待罪犯也時刻理智冷靜的人。一時之間,有些詫異,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醫生走了過來,查看顧瑜的情況,笑著道:“你們感情真好,你剛才昏迷不知道,你男朋友可關心你了,我給你包紮的時候,一個勁讓我輕點。”
顧瑜愣住,下意識朝藺洲看去。
藺洲笑了一下,心情變好,還故作正經解釋:“我還不是他的男朋友,正在追他。”
醫生聽完笑開,還說:“那你加油。”
藺洲竟認真點頭,“我會的。”
說著,他伸手給顧瑜遞了一杯水。
顧瑜都沒發現自己渴了,下意識舔了舔唇,接過來,跟他對視兩秒,不知怎麼的,心口有點發燙,慌忙低頭,默默喝水。
心跳得有些快,像是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