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宮的馬車等走到長安街市的時候,天色已經昏暗了。蘇燕在馬車裡被晃得昏昏欲睡,馬車忽然停下,害得她沒坐穩直接往前栽,摔出了一聲悶響。
太監連忙哎喲一聲,說道:“蘇娘子沒事吧?這可怨不得奴婢們,前邊是林侍郎的馬車,他被攔在路中間,咱們都走不成。”
蘇燕聽到侍郎兩個字,點了點頭,無所謂道:“那就等著吧。”
侍郎聽著就知道是個不小的官,她還能去叫人給她讓個路不成,傳到徐墨懷那處,又要說她不知道自己的斤兩。
然而她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前方馬車有要走的意思,便掀開簾子蹲在馬車門口,問宮人:“那個侍郎做什麼呢?”
宮人也正發愁,正要回答她,前麵就傳來一聲怒喝:“彆以為我不知曉,你今晚又想去看那個沒臉沒皮的宋娘子!”
隨後一個男人氣憤道:“你怎可如此說她?”
“你想因為她與我吵架不成?”
“休要無理取鬨……”
蘇燕聽著這聲音熟悉,宮人也小聲告知她:“是安樂公主和駙馬,也不知今日怎麼了,當街吵了起來。”
馬夫都忍不住歎口氣:“林府的人最好麵子,公主這不是讓林侍郎臉麵無光嗎?”
蘇燕這才知道,前方就是打了她一巴掌的公主,頓時幸災樂禍了起來,問宮人:“駙馬是外麵有人嗎?都鬨到街上了。”
即便是常住宮裡的太監也有所耳聞,駙馬林照在其他方麵無可挑剔,偏偏不知好歹,有了公主還與旁的女人牽扯,也怪不得公主整日抱怨。
這些話宮人也不敢對蘇燕說太多,便小聲道:“公主與駙馬的家事,奴婢們也不好妄議。”
眼看著天色徹底黑下去,他們還僵持著不走,賣貨郎和其他車馬也被堵在了此處,都不敢當著公主的麵搶道離開,漸漸地也有人開始小聲地抱怨。
蘇燕等的也漸漸不耐煩了起來,就聽背後一陣馬蹄聲,有人縱馬快速從一旁掠過,而後插進了駙馬與公主的馬車之間,聲音大到她聽得一清二楚。
“我說皇姐,雖說你正在氣頭上,可也不能硬堵著林照,萬一他當真是有公事在身,你這不是耽誤了朝廷公務,禦使明天要上折子罵他的。況且讓這麼多人看戲,傳到林相國和林老夫人耳朵裡,他們最要麵子,還不得被你氣死了。”那人嗓音還帶著少年的朗然清脆,蘇燕便探過頭看了一眼,誰曾想正好徐晚音也抬頭看了過來,正好與她對視上。
蘇燕心中一凜,立刻鑽回了馬車,好在徐晚音似乎也不想讓人知道她的存在,沒有衝過來當街為難她。
過了一會兒,徐晚音終於放林照走了,前方的路才慢慢通暢。
蘇燕感受到馬車開始移動,心中也鬆了口氣,然而忽然間小窗的簾子被人掀開,一個男子坐在馬上笑盈盈地朝裡看。
蘇燕縮到角落,後背緊緊貼著車壁,不知所措地望著他。
徐伯徽問道:“方才我皇姐怎麼瞪了你一眼,你是誰,從宮裡出來的?為何我不成見過?”
宮人連忙說道:“世子莫要驚擾了蘇娘子,讓陛下知道要發怒的。”
“皇兄?”徐伯徽更好奇了。“你是皇兄的人,他不是喜歡林家的小娘子嗎?你又是誰家的,難道他還變心了不成?”
蘇燕聽得一股無名火往上冒,徐墨懷當真不講道理,喜歡林馥到了眾人皆知的地步,卻不肯放過她一個種地的。
見蘇燕不吭聲,徐伯徽更疑惑了,扒著馬車的小窗,堅持要問出個好歹。
“你怎得不說話?你父母親是何人,這總可以告訴我吧。”
宮人還在慌張地勸他快走,蘇燕白了他一眼,說:“我爹死了,我娘是種地的。”
徐伯徽愣了一下,隨即在馬上笑得身子亂顫,笑夠了才扭過頭跟她說:“你真有意思,不想說便算了,哪有這麼咒罵自己阿耶阿娘的。”
蘇燕乾笑了兩聲,算作是應答。
“小娘子麵皮薄不肯說便算了,改日我找我皇兄問。”徐伯徽說完後,總算乘著馬走了。
等蘇燕回到青環苑,天色已經很晚了,碧荷她們正坐在枕月居的院門前扇著扇子納涼,一見到蘇燕紛紛起身迎上來。
“都這麼晚,陛下沒有讓娘子留宿嗎?”
“娘子還沒用晚膳吧,我這就去給你熱一份?”
蘇燕搖了搖頭,說道:“路上遇到些事耽擱了,還沒用晚膳,幫我蒸一碗蛋羹就夠了。”
“這怎麼夠,還是再加兩個菜吧。”侍女說著便走了,留下碧荷陪在蘇燕身邊。
碧荷看四下無人,悄悄拉過蘇燕的手,小聲道:“娘子的那位友人,近日將他病弱的母親托人給送走了。”
蘇燕放下心來,對她說了聲多謝。
周胥既然能送走周老夫人,料想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如今一來,若得了機會,她便更好帶著周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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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環苑種了很多桂樹,臨近中秋,院子裡的侍女都在忙活著采桂花,要做成桂花蜜酒和桂花糕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