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許多地方徐墨懷都是一個極為古怪的人,夜裡倘若燭火亮著,蘇燕便睡不安生,而他則正相反,即便入夜後要困覺了,依然要點上許多盞燈,讓滿室亮堂堂的。後來她與徐墨懷爭執了一次,他總算妥協了,在殿裡隻留一盞燈,至少讓昏暗的殿中能看清人。
蘇燕剛撿到他的時候,夜裡要熄燈的時候他也會麵色變得難看,當初她還以為是他怕黑,躺在榻上安慰了他好幾句,還給他講村子裡的誌怪傳說。隻是油燈也要錢,她也不能因為他怕黑便整夜亮著燈。
那些往事總是不合時宜地冒出來,似乎想讓蘇燕顧念著舊情一般。可蘇燕左想右想,隻覺得回憶裡莫淮溫柔的笑變成了嘲弄,安慰的眼神也成了輕蔑,哪裡還有什麼舊情。
她看著那躍動的燭火,不禁有點幽怨了起來,誰能想到徐墨懷若是死了,她還得跟著殉葬。
蘇燕忍不住歎了口氣,回身準備回到榻上,忽然貼上一個身影,嚇得身子猛地一抖,尖叫聲都被卡在了嗓子眼。
對方悄無聲息,如同鬼魂一般站在她身後,見到她被嚇得花容失色,反冷笑道:“你還真是嘴硬。”
燭火被風吹動,斑駁的光影落在李騁的臉上,他的麵容晦暗不清,蘇燕看不見他是什麼表情,隻感受他冰冷手伸過來,毫不容情的拽著她的衣襟,仿若變了一個人。
“我沒什麼耐性與你鬨。”李騁說道。“我父兄皆戰死,獨我還領著一幫殘兵苟活,如今是我最後的機會,徐墨懷一定會死在我手裡。”
李騁身上穿著宮人的衣裳,高大的身軀如同一座山似的,蘇燕又是踢又是打也無法撼動。
他對蘇燕也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可到了緊要的時候,也不會對她留情。
蘇燕的頭發被扯著,頭皮被拽得生疼,直直地往後仰去,倒在了李騁的懷裡。
他貼在蘇燕耳邊,聲音壓得很低:“你不是惡心我吃人?那你知道我吃的第一個人是誰嗎?“
他笑了一聲,語氣古怪。“我阿耶當年還不是節度使,而是一方兵馬統帥,被胡人圍困遲遲等不到援兵,戰馬吃完了,將士們還是餓到耳目昏聵,我弟弟先天不足是個癡兒,阿耶便殺了他給眾將士們果腹。我得活下去,所以我也吃了,後來連著吃了十日的人,援兵才遲遲趕來……”
蘇燕聽得戰栗不止,卻還是強忍恐懼道:“那你為何……”
“為何要與胡人聯手?”李騁滿不在乎道。“這皇位誰規定了隻有他姓徐的能坐,他們不也是從前朝皇族手裡搶來的。徐墨懷一個野種,憑什麼讓我們屈膝下跪……”
李騁說著,掰過蘇燕的臉,語氣惡狠狠地說道:“你還不知道吧,他就是個野種,殺了父母殺了手足,都是為了自己的皇位,我們李家也曾是滿門忠烈,為了守住大靖的江山百姓拚死拚活,憑何要讓這皇位落到他一個野種的手裡。”
李騁的語氣已經帶了幾分癲狂,蘇燕的下巴被他掐得疼,不斷用手去掰開他的桎梏。而李騁下一刻便將她按在地上撕扯她的衣裳,蘇燕恐慌地求饒,他置之不理。
蘇燕用力地去抱住李騁的手,大聲呼喊求救,李騁掰開她的手,疼得蘇燕眼淚往外冒,還是不肯鬆開,她說:“我也隻是一個可憐人,有仇報仇,你又何必為難我。”
“徐墨懷的位子我要坐,他的女人我也要,早知當初你會落到他手上,我便不該對你留情。”李騁撕開蘇燕的衣襟,露出大片肩頸,以及一個難看的疤痕。
蘇燕哭喊個不停,他卻忽然間將一個匕首抵在了她的心口處。
“我可以不動你。”
他摸到蘇燕滿臉的淚痕,嗓子微啞,說道:“我知道你照顧我的女兒,沒讓她死在徐墨懷手上。”
“你告訴我他在哪兒,隻要他死了,我許你黃金萬兩,放你自由。”
蘇燕的手指疼到她發抖,興許是被李騁給掰斷了。她躺在地上哭得喘不過氣,李騁的匕首依舊抵著她,語氣卻不再凶惡,而是多了勸誘的意味。“這不是你想要的嗎?我不是徐墨懷,我不會同他一般恩將仇報,蘇燕,你相信我。”
蘇燕從未向李騁說過她與徐墨懷之間的過往。
她愣了一下,結結巴巴地問:“你……你怎麼,是不是常沛……是不是他?”
李騁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蘇燕忽然間便絕望了,事到如今她又有什麼辦法。
她蜷縮著身子,聲音壓得很低,決然道:“寧清坊……他說讓我去寧清坊。”
在馬車上,徐墨懷將她抱到懷裡,溫聲細語地告訴過她。
他說過若出了大事,便去寧清坊尋他,他隻信她,因此誰問都不要說起。
蘇燕說完後,李騁起身將匕首收好,再不看她一眼,迅速地走了出去。
等他走了,屋外的侍者才姍姍來遲,將癱軟在地的蘇燕扶起來,蘇燕想抬手將領口整理好,手上卻鑽心似的疼痛。
侍者瞧了一眼,不鹹不淡道:“似乎是斷了,找大夫來看看吧。”
蘇燕沒吭聲,坐在地上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