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燕跪在後方,悄悄抬眼看過去,正好見到皇後抬手打了少年一耳光,力氣大到讓他直接趴在地上,不等他起身,又被抓著頭發逼迫著抬起臉,迎接他的又是一巴掌。
往日的皇後即便暗地裡再如何待他不好,也隻不過是無關痛癢的忽視打壓,如今卻因為孩子的離世,再也保持不了半點理智。
“你騙我!是你害死了我的阿珩!他跟著你出去,為何好端端就會溺水!徐墨懷,你殺了我的阿珩,我要讓你償命!”
庭中一言不發的少年嘴角已經滲了血,底下跪著這樣多的人,卻沒有一個敢上前阻攔。眼前的人是皇後,她的兒子死了,自然是要發泄一番,更何況如今的大皇子極有可能是害死三皇子的凶手。
蘇燕掐著掌心,強忍著不讓自己露出異樣。
她與徐墨懷的過往已是上輩子,如今她不是蘇燕,隻是宮中默默無聞的一個婢女,她更不該插手這些。
“母後,兒臣沒有害死阿珩,兒臣一直與長姐在藏書樓,看守的侍者亦可以作證……”他唇上殷紅,卻跪得筆直,字句清晰不卑不亢。
倘若不是蘇燕知道真相,必定也會信了他這番辯駁。
皇後大有要打死徐墨懷的架勢,好在皇上終於來了,徐墨懷被帶去審問。
蘇燕知道後來的事,心中並不會生出多餘的擔憂來。她知道徐墨懷不無辜,如今瘋狂的郭皇後日後也會被徐墨懷折磨到瘋癲。
果不其然,這件事終究是不了了之,不管徐墨懷用了什麼法子,也的確沒有證據能證明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弟弟。何況郭皇後一直聲稱兄弟二人親如同胞,她向來是一視同仁,徐墨懷更沒有理由殺害弟弟。
三皇子死後,郭皇後消沉了一段時日,始終沒有放棄讓徐墨懷給她的兒子償命,於是明裡暗裡都會折騰他,宮人們知道皇後的心思,也都在怠慢他,不敢對他有丁點善意。
身為宮女的蘇燕已經知道了徐墨懷的命運,她總覺著上天讓她重活一次,應當是要她過一個正常的人生,這具身軀的她有家人有好友,不再是山村中孤苦無依的農婦,更不會撿到一個虛偽薄情的太子,倘若她安生地在宮裡熬到二十五歲,此生一切都會不一樣。
侍奉徐墨懷的宮人十分不情願,跟著他永無出頭之日不說,還要因為他被遷怒排擠,一時間想儘法子讓張侍人給她換個差事。
名喚寧蓉的侍女與瑜娘不和,蘇燕被處處針對,她便背地裡帶著友人舉薦了蘇燕,而蘇燕也因為木訥和呆板被送到了徐墨懷身邊,被迫照顧他的起居。
蘭衣又氣又怒,帶著蘇燕去找張侍人說情,仍舊沒能改變張侍人的決定,蘇燕無奈之下隻能去侍奉徐墨懷。
此時的徐墨懷不過是一個九歲的少年,他溫和有禮,待所有人都親善。蘇燕到了以後,他並未問原先的宮婢去了何處,隻說:“日後可是換你侍奉我了?你如今是什麼年紀?”
“奴婢十四歲了。”
見蘇燕有些呆呆的,他淡淡地應了一聲,也沒有再問下去的興致。
平心而論,如今的徐墨懷至少在表麵上十分好相處,從來不會提出什麼要求,兩人甚至可以一日之內一句話不說。
即便蘇燕不會如同之前的宮婢一般慢待他,給他端來冰冷的飯菜和洗漱的水,徐墨懷依舊會被郭皇後時不時的責罰,而這些對於皇上來說不過是小事,沒有人會替他撐腰,連他的生母和姐姐都將他忘記了。
跪了一個時辰後,徐墨懷艱難起身朝著自己的寢殿走。
蘇燕看到了也沒說什麼話,默默地替他準備好洗漱的熱水。
一直到夜裡,徐墨懷感受到腿上的冰涼,不由地醒了過來,而後便看到一個人影正坐在榻前為他上藥,時不時幽怨地歎一口氣。
“真是孽緣……”蘇燕極小聲地抱怨了一句,而後歎了口氣,語氣變得咬牙切齒起來。“孽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