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一早,楊正山就帶著親隨出城了。
他要親自去看看軍戶們的受災情況。
道路上的雪很厚,哪怕是騎馬也隻能緩慢前行。
紅雲很不喜歡這麼厚的雪,邁著小碎步不停地踢著路麵上的積雪。
楊正山望著白茫茫的一片,心情越發的沉重。
這場大雪他早有預測,可是卻無法做出萬全的準備。
騰龍衛積貧已久,很多問題都不是短時間能解決的。
就拿房屋來說,天寒地凍的,根本無法翻修房屋,隻能簡單的加固一下。
而所謂的加固也不過是在房屋內多支撐幾根樹乾而已。
其他的什麼都做不了。
花費了半個多時辰,他們走了差不多二十裡,來到了一座屯堡。
這裡的屯堡跟重山鎮的屯堡是不一樣的,重山鎮的屯堡都是有外牆的,以抵禦入侵的胡族,而騰龍衛的屯堡更像是一個村子。
這個屯堡叫南嶺屯,有三十多戶軍戶,以前是一個百戶所,不過現在隻保留了一個總旗的建製。
當楊正山來到南嶺屯的時候,屯內的軍戶們正在忙碌著搭建房屋。
有人看到楊正山一群人過來了,很快就有一個身穿皮襖的漢子從屯子裡跑了出來。
“指揮使大人!”那漢子看到楊正山,有些不確定的說道。
“嗯!你是南嶺屯的總旗官?”楊正山跳下馬,問道。
漢子神色一正,連忙抱拳行禮,拜道:“南嶺屯總旗官張虎拜見指揮使大人!”
張虎原本是騰龍前衛的一個總旗,前段時間騰龍衛大調整,他就被調到了南嶺屯。
騰龍衛大調整主要調整的是百戶和副千戶這兩級的官員,不過也有一些總旗被調用到了其他的屯堡。
隻是調整百戶和副千戶是為了防止這些原本親近蘭家的人搞事情,而調動一些總旗則是因為謝淵挑選的一批可用的人手。
蘭家掌控騰龍前衛主要是以控製高層官員的方式,用自家人擔任千戶,然後栽培其他的副千戶和百戶為親信。
至於總旗小旗,蘭家還看不上眼,也沒有那麼多的心思去拉攏這些底層的小官。
所以在騰龍前衛中還是有一些有能力有擔當的旗官可以重用的。
謝淵挑出來的這些旗官也是想培養一下,如果真的有能力,以後可以重用。
這事謝淵早就向楊正山稟報過,楊正山也是了解情況的。
“屯子裡的情況如何?”楊正山邁步走去南嶺屯,問道。
張虎聲音有些低沉的說道:“現在南嶺屯有軍戶三十三戶,人口一百六百八人,成丁六十七人,正丁三十三人,餘丁二十六人!”
成丁是指十六歲到五十歲之間的男丁,算是軍戶中的主要勞動力。
而正丁是指在冊的士卒,餘丁則是預備役。
一家軍戶要有一個正丁,若正丁戰死或無法服役,則由餘丁補上。
同時餘丁也是屯田的主要勞動力,因為正丁有時候會出任務,或參加訓練,或駐守城防關隘等等。
三十三家軍戶隻有一百六十八口人,平均一戶不過才五口人,這顯然是不合理的。
隻能說窮苦讓軍戶們生不起孩子,也養不起孩子。
若是一場戰場下來,這些軍戶怕是有不少會直接絕戶。
楊正山停下來腳步,他看到了一座被壓塌的房屋。
“有沒有壓死人?”
“沒有,我們已經做好準備了,房子塌了之後,我們立即就把人救出來了!”張虎連忙回答道。
房子塌了之後再救人!
楊正山深吸一口氣,又問道:“有多少房子塌了?”
“呃,不多,隻有四家的房子沒有撐住!”張虎有些慚愧的說道。
之前上麵就多次下命令加固破舊的房屋,他也認真去做了,可惜依然出現了房屋被大雪壓塌的情況。
楊正山微微點頭,並沒有說話,隻是繼續在屯子裡觀察起來。
屯內的軍戶們看到楊正山,一個個都退散到旁邊,滿眼都是畏懼。
比起那些坍塌的房屋,楊正山覺得這滿眼的畏懼更讓他感到難受。
畏懼,代表著他們以前受到過欺壓,而且還不是一般的欺壓。
那些欺壓已經壓垮了他們的精神和血性,讓他們麵對官員時再也沒有半點反抗的情緒。
然而一群沒有血性的人又如何成為一群凶猛的將士?
一個士卒的強大與否,最重要的不是自身多能打,是心裡有沒有血性,有沒有那股子狠勁。在戰場上敢不敢拚命。
一個人的實力再強大,如果沒有敢赴死的決心,那在戰場上也是一個懦夫。
安源城守備營的將士們為何敢打敢拚,一是因為楊正山滿足了他們生活上的需求,讓他們沒有後顧之憂。而就是因為他們有赴死的決心,一聲令下,刀山火海,在所不惜的決心。
顯然,眼前這些人差的太遠了。
精神意誌,自身實力,都與精銳的士卒有著巨大的差距,甚至可以用天壤之彆來形容。
想要將這些人訓練成精銳的將士,楊正山需要做的事還有很多。
不過當前最緊迫的還是讓他們度過這個寒冬。
“他們有地方安置嗎?”楊正山看著那些還在廢墟中翻找東西的人。
這些房屋倒塌不是說隻倒塌一間,而是整座房子都倒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