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去了外套的片桐智司隻穿著一件純色的短袖，合身的衣服刻畫出健碩的身形，他的背脊直挺，似乎永不會彎下，露出的半截胳臂力量感噴薄愈發。
他手擱置在棧道護欄上，鋅鋼材質的護欄結著一層霜氣，冰涼質感猶如實質，他若無其事。
籠島雪奈像一隻偷腥的小貓一樣目光悄悄地遊移到他身上，像是怕被發覺一樣掩飾性地看了幾眼風景，又悄悄地挪過去。
如此幾個來回，智司又怎麼不會察覺。
他轉過來身來，懶散地背靠著護欄，好笑地看向她。
總感覺下一秒就要說女人還滿意你看到的嗎是怎麼回事，等等這亂入的是什麼東西！
把課餘聽人講的亂七八糟的甩出腦海裡，雪奈眨了眨眼睛無辜地跟他對視著。
兩個人動也不動地對視著，這種在外人看來挺幼稚的行為，偏偏當事人都毫無所覺。
幾十秒後，雪奈揉了揉發酸的眼，咕噥不滿。
“讓一下我嘛。”
他試探性地說道，“那再來一次？”
……你是傻子嗎。
美少女的戀愛八百倍濾鏡自動把它美化成蠢萌。
帶著他體溫的外衣驅散了寒涼，她感覺手腳正在漸漸回暖，臉上的溫度也恢複正常，她終於有閒情整理儀容了，一路飆車過來苦心營造的發型早在風中淩亂，連領結都吹歪了。
不過美少女就算狼狽也是有一種淩亂的美感，她倒是不擔心會破壞自己的形象。
這種事她也差不多快習慣了。
第一次打扮去見他結果他遇見警察拔腿就跑看都沒看，第二次淋了半天雨造型全軍覆沒，這第三次吹了一路狂風……
她照了一下車頭的後視鏡，大驚失色。
素淨的臉上隻有殘留的口紅在倔強地掙紮出化過妝的痕跡，什麼粉底眼影等等脫得仿佛她早上化的半小時妝是個夢。
她雙手捂臉欲哭無淚，智司你有毒嗎！
照了個鏡子就突然捂臉仿佛在哭的樣子讓智司嚇了一跳，他上前兩步攬過她肩膀俯身問道。
“你怎麼了？”
雪奈木著一張臉抬起頭來，“我在想。”
“以後跟你出來再化妝打扮我就是笨蛋。”
她委屈地指著自己的臉，“女孩子為了維持自己的形象可是很辛苦的，每次你都沒有在意。”
他詭異地沉默了一會，聲音莫名有點心虛，“……原來你有化妝嗎。”
太慘了。
人間悲慘籠島雪奈。
有哪個美少女像她一樣混得這麼慘，她對不起美少女圈子裡的照橋心美小泉紅子土間埋等一乾人。
自己找的男朋友跪著也要認下去。
在心裡對自己好一通安慰，還沒從打擊感中振作起來，頭上就覆來一道重量，她茫然地抬起頭來，智司也正俯身看她，神情專注。
他大手壓著她的頭，端詳了她好一會，表情有些不解。
“你這樣就很可愛了，沒必要弄那些吧。”
如此天然的姿態是她無法抵抗的類型。
心裡的小人開始瘋狂地撒花花，她頓時喜開顏笑。
“真的嗎？那我以後不化妝你不能嫌棄我哦。”
“對一個人的印象並不是由這種無聊的東西堆砌起來的，雪奈。”他直起身來，眺望遠處的山景，眸光沉沉浮浮，似在看風景，也似在透過它看向更遠的過去。
“眼睛是會騙人的，有時候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她捋了捋鬢角的碎發，笑意溫淺，卻不達眼底。
“可是大部分人更願意相信表象呢。”
她不想討論這個太過深沉的話題，那容易讓她回想起過往一些極為不美妙的事，連空氣都窒悶了幾分。
她跳下車座，漫步到他身邊，捏了捏他胳膊，紮實而溫暖的觸感讓她有些驚奇。
“你的身體好暖和啊，明明吹了這麼久的風。”
“啊。”他鬆了鬆筋骨，“一直有鍛煉的緣故，這種天氣沒什麼影響。”
“好厲害啊。”雪奈捋起袖子捏了捏自己的小胳膊，沒經過訓練的手臂線條軟綿綿，仿佛一折就能斷。
“之前也有想過健身，不過太累還是放棄了，我果然太弱了。”
“你的強大不在這方麵。”
她詫異地抬目看他。
他說，“真正的強大不隻是力量，雖然那的確大部分時候能解決很多麻煩。”
“我也就隻會打架而已。”
她學著他靠在欄杆，“那照你這麼說，我也隻是學習好而已。”
兩人心照不宣對上了視線，他唇角是不甚明顯的弧度，她也笑意溫淺。
空氣是清新的草木綠意，天上的燈盞三三兩兩地亮著微光，簌簌涼風帶來祥和的氣息。
“呐，智司你有什麼目標嗎？”
他認真地思考了會， “好像一直以來的人生軌道都是被推著走，那種東西，沒想過。”
她扶著下頜，歪頭接著問，“比如有想上的大學之類的嗎？父母應該會有期望吧。”
“他們出國工作，我現在是一個人生活。”
她驚訝地睜大了眼，見他神色如常，情緒的收覆也不過是一瞬，她抿了抿唇，眸色有點黯淡。
“很辛苦吧，一個人。”
她頭枕著手臂，音色悶悶的，“我母親很早就去世了，家裡有個不靠譜的老爸和不懂事的弟弟，從小除了照顧自己還要照顧他們。”
他轉頭看她，肯定地說道，“你很厲害。”
她低頭笑了笑，“總感覺有點難為情呢。”
“你呢，你的目標是東大吧？”智司問。
“為什麼都會認為我的目標是東大啊？”她有些納悶。
“幕高是平均偏差值75的名校，基本所有學生都以東京大學為目標吧。”
“唔……這麼說也沒錯啦。”她托腮沉思，“畢竟是第一學府，不去那裡好像也說不過去。”
她輕笑出聲，風拂過她的鬢角，少女意氣風發，耀眼得讓人移不開眼。
“這樣說有點狂妄吧。”
“不過以進東大為目標沒什麼挑戰性，我想成為優秀到足以讓它保送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