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之下,魔修死不足惜。”
一字字,十分清晰。如遠古傳來的梵音,敲響在耳邊,直震得人頭腦昏聵。
“巫情真人。”白發蒼蒼的道人佇立著,他停頓片刻,語氣溫和而略帶痛惜:“殷扶年少,尚且不知事。現在隻剩你能破了那魔頭的虛化境界,你可願去殺了他?”
“巫情師兄!”
是少年嘶啞的喊聲。
殷扶被術法緊緊縛著,一雙眼睛紅得像是要泣出血來,全身上下不住地顫抖著。真元逸散,明顯是動了道心:“師兄,不必理會他們!師尊雖是魔道,卻從未做過愧於蒼生之事,你和我再清楚不過——”
黑發劍修捧著誅魔劍,身姿清朗,應道:“我願。”
少年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的眼睛微微睜大,像是見到了什麼極不可思議之事,又像是心底隱隱的不安終於有了昭示。殷扶麵上一點點蒼白起來,如同失去了全身的氣力和血液,四肢僵硬冰冷。
他血紅的目光緊緊盯著黑發劍修,牙齒緊緊咬著,口腔中滿是血腥味道。已經有些入魔征兆:“……師兄若執意犯下弑師大過,師弟願以命相阻!”
“胡鬨!”白須道人怒叱一聲,廣袖一揚,殷扶的左臉浮腫起來,青黑色的巴掌印極是清晰。“當初被那魔修蒙騙,默許他收了你做弟子。如今每每回想便後悔不已,你還要我更誅心一些麼?”
老者歎息一聲,斂下眼底情緒。轉頭麵對黑發劍修時雖極儘顯得關切,卻由衷透出疲態來:“巫情真人,好在你明辨是非,不被那魔頭蠱惑,且去吧。”
誅魔劍被握在一雙極好看的手裡。
劍修將長劍出鞘,寒氣森然。
他慢慢地應了:“是。”
——
殷扶眼睜睜,看著平日最敬仰的師兄,走進了那方虛化境界。
清俊的背影和以前一樣,步伐平穩,連拿劍的手都不見一分顫抖。
再不一樣了。
殷扶嗆出一口血來,緊緊盯著巫情的背影,眼神陰鷙。
黑發劍修並無猶豫,合上眼睛,投進虛化境界的入口。
固若金湯的結界微微顫動一下,泛起了漣漪,轉眼淹沒黑發劍修的身影。
剛才還讓眾多修士無計可施的結界,居然輕易接納了這個黑發的劍修,讓那些居心叵測的正道們眼睛都亮了起來。
無數的修士藏在山巔儘頭亦或雲層之上,靜靜地窺.伺等待著,像是最陰暗貪婪的狼。
陸折衣走進虛化境界,這裡不像原主記憶中的那般,小橋流水,雅致愜意。而是大片大片的血河倒掛,怨氣衝天。
他淌過血液彙聚的道路,身上不沾一點臟汙。也並不過去多久,便見到一名金紅衣裳的男子盤腿坐在祭台之上,滔天的血液順著祭台上雕刻的精美圖紋,詭異地由下至上流著,全都凝聚於男人身上。
黑發的劍修並沒有被這情景駭住,他閒散地踏過血河,走到祭台前麵,抬頭看著上麵不過和自己有數日師徒之緣的男人,輕歎一聲。
這樣好看的人,若真是自己師尊倒也不錯。
……可惜。
他將劍由下至上插.進男人的丹田處,貫穿了整個身體。溫熱的鮮血順著劍刃湧下來,黏膩的觸感沾滿了整個手掌。
男人的眼睛睜開。
不過是眨眼的一息,陸折衣便見到一張蒼白妖異的臉俯在自己眼前,沉重的呼吸相互交纏著。
男人金色的眼眸似乎含著滿滿的情意,其中魅惑神色能將人溺死其中,薄而紅潤的唇像是被人親吻的鮮豔欲滴般,無時無刻不在牽引著人的目光和心臟。
當然現在最牽引陸折衣目光的,還是那柄因為男人的動作,而捅得更深的誅魔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