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懶洋洋地睜開眼睛,有些意動。
他興致極高,順手修補了殷扶身上所受的傷,消融了封住目力的真元。輕輕一蕩,飄到了殷扶身邊,繚繞著黑氣的手搭在黑衣少年的肩膀上:“什麼事?”
眼前光明重現,那雙黑色的眼眸恢複焦距,卻依舊透著深淵般的死氣。
殷扶沉默了片刻,道:“去查巫情為什麼殺了我師尊。”
男子回憶了一下,才想起來巫情是什麼人。
他對殷扶這位師兄並不關注,隻隨意提了一句:“能有什麼理由?所謂正道,這般貪生怕死的小人難道還少麼……”
“他不是。”黑衣少年情緒劇烈波動著,脫口而出一聲斥責,眼裡有些許猩紅。
殷扶麵色蒼白,柔軟的唇也儘失血色。他伸出手,按住了左胸膛處,像是想將胸腔中那爛熟的血肉掏出,就不用再承受不斷傳來的綿軟鈍痛。
“……我懷疑,巫情是受人脅迫。”聲音微頓,殷扶如此說道,比起單純的解釋,更含有一種無措的慌張意味。
身邊縈繞著黑氣的男子微微一挑眉,有了些興趣:“哦,何以見得?”
他看中的弟子明明對那巫情恨之入骨,怎麼不過一會功夫,就突然改變了想法,要探查所謂的事實“真相”了。
黑衣少年微微掙紮了一下,不知從何處說起,隻慢吞吞道:“方才,我和他交了一次手。”
“是啊,”男人有些輕嘲,像是不太滿意,“還被打斷了手,封住了眼睛……倒是身上傷口不多,看來這些日子不曾懈怠。”
“我讓他殺了我,他沒有下手。”
“他要是下手,現在死的便是他了。”男子道。
突然間,殷扶有些難以啟齒。麵上卻依舊平靜,看不出喜怒:“他落了淚。”
男子:“……”
雖隻跟在殷扶身邊,遠遠瞧見過那位巫情劍修,但他記得對方分明是目空一切、恃才傲物的模樣,為他最討厭的修士類型,沒想到私底下,如此……一言難儘。
殷扶看著男子的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些什麼,有些惱怒道:“並非你想的那般。”
“本尊想了哪般?”
“跪地求饒,抱著我的腿痛哭流涕,誠心悔過的那般。”
“……”哦豁,不愧是本尊看中的弟子,十分了解本尊。
男子從前見過太多人哭——通常是在臨死之前,部分人會跪在地上磕頭求饒,涕泗橫流的樣子實在讓人一眼生厭,因此也不懂殷扶那刻的心悸從何而來。
殷扶也不知怎麼述說當時情況,腦中胡亂地回想著。
那一片黑暗中,冰冷的黑發劍修俯在他身上,耳邊儘是音色曖.昧的喘.息。
他的師兄聲音冰冷如新雪,吐出的每一字又像燃著火焰從膚上燎過:“師弟……未曾……聽說過,斷袖分桃?”
自然是有聽聞過的。
殷扶明明如此厭惡,在後麵黑發劍修壓抑而克製的喘.息中,身下之物卻不禁有了反應,甚至希望被那隻修長手掌,更多的觸碰,澆滅在心底隱隱躁動的欲.火——
但巫情又如此守禮,不曾孟浪地越雷池一步,好像剛剛情難自禁的並非是他,隻留殷扶一人被撩得說不出話來。
正在心中惱怒,那一點冰涼的濕潤之意,落在了臉頰上。
殷扶沉悶的胸腔像是被人狠狠剖開,痛楚清晰地傳來。先前被刻意忽略的某些細節又翻湧而上,不斷在眼前重現,仿佛他再這麼一意孤行下去,就會失去某些極重要的東西。
殷扶最後下了決定。
便是要為師尊報仇,他的劍也該是披荊斬棘,問心無愧的。
若是心底存疑,憑那魔修百般手段詭譎,又何愁查不出其中端倪。乾脆許下這最後一個條件,了卻心中一個念想。
殷扶自認無情狠決,修長手指卻緊緊掐在剛拾起的日曜金弓上,連被其上尖銳處刺破了指尖都渾然不覺,任由血液滴落在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