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麗珠娘家人到了不久,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到了,隻曾菊英幾人還沒看到影子,楊麗珠見也到了飯點,就沒再等,一邊招呼著客人上桌,一邊安排擺桌子。
正當大家熱熱鬨鬨的坐好了座位,等著開飯時,曾菊英一家子就姍姍的出現在了門口。
看到裡麵的情景,曾菊英臉一下就垮了,轉身就要走,華剛見狀,趕緊將她拉住,“媽,想想李仙娘的話。”
曾菊英抬腳的動作一頓,一張這段時間一直大傷小傷不斷的臉狠狠的扭曲了一下,呼了好幾口氣才把胸腔裡的怒火壓了下去,梗著脖子道,“行,走,他不認我這個媽,我還得認他這個兒!”
華剛看著他媽這樣,沒說話,隻在心裡歎了口氣,便扶著她進了屋。
看到他們,眾人都有一瞬的愣神。
最後還是高英最先反應過來,她趕緊扯了楊麗珠一下,便笑著迎了上去。
“大哥大嫂來得正巧,這麗珠還說要讓陽陽去看看他爺爺奶奶走到哪裡了呢,你們這就到了。”
知道她在睜著眼睛說瞎話,曾菊英也沒給什麼好臉色,看了眼旁邊的楊麗珠,就對高英陰陽怪氣道,“你倒是來得早。”
高英知道她是個什麼德行,也不搭理她,徑直對華剛道,“剛子,扶你媽過去坐吧,正好上席給你們留著呢。”
華剛點了點頭,又給她和楊麗珠打了聲招呼,就扶著曾菊英向一旁的空位走去。
他們身後的華勝利和範新麗見狀,也在和楊麗珠兩人點頭後,跟著走了過去。
等人都坐好後,高英便笑嗬嗬的打起了圓場,“這下咱們一家子人可都到齊了,麗珠媳婦兒快上菜吧,可彆把大家夥都餓著了。”
“就是就是,幺嬸我褲腰帶都勒緊了,你再不上菜小心我把你家桌角都給啃了。”
“哎喲,瞧瞧你幺嬸這張嘴,麗珠你可不得趕緊上菜,千萬彆讓她啃桌子,老貴了呢。”
有了高英開頭,其他人也跟著鬨哄哄的開起了玩笑,立時間冷下去的氛圍就再度熱鬨了起來。
楊麗珠感激的看了高英一眼,“謝謝二嬸。”
高英嗔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胳膊,“謝什麼,都是一家人,你快去忙你的吧,這裡有我照看著呢,不會讓她鬨起來的。”
楊麗珠點了點頭,就趕緊進了灶房,安排著上菜。
菜上了桌,見曾菊英一直都老老實實的,大家也放下了心來,開開心心的一邊吃飯一邊聊起了天。
大家雖然都是親戚,住得也不遠,但平日裡也都是各忙各的,從華青奶奶過世後,就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聚過了,所以聊起來就有些收不住場,以至於這頓飯吃到下午三點都還沒結束。
期間孩子們撐不住,在屋裡纏了大人一圈,就在大人的嗬斥中,結著夥跑到了外麵玩。
隻有朝朝這個雷打不動的帶著鹿玲去了她的床上睡覺。
等到四點,她將醒未醒時,鬨哄哄的一頓飯才結束。
因為有些人家裡養了豬,不能離開太久,就先告辭回了家,走的時候楊麗珠還給每個人揣了幾個粽子帶著。
等大家都陸續離開後,就隻剩下了楊家的三個舅舅和兩個舅媽,以及張紅英一家和曾菊英幾人。
看了眼屋裡剩下的人,曾菊英便拿眼睛瞟了眼華勝利。
一向沉默寡言的華勝利接收到老婆的信號後,便咳嗽了一聲,放下葉子煙,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房契,遞給了剛坐下來休息的華青和楊麗珠,“老大,大兒媳婦,這個你們拿去吧。”
兩人愣了下,卻都沒伸手去接。
楊麗珠掃了眼那張房契,擰著眉頭問道,“您這是什麼意思?”
華勝利見他們兩口子都繃著張臉,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
當年他明明答應過他媽要對這個兒子好的,如今他們卻走到了這一步……
華勝利歎了口氣,起身將房契放到了華青手邊。
罷了,也是他們沒有父子的緣法,這輩子就這樣吧。
等這件事過後,大家就互不相欠,各過各的了。
“這是你奶奶留給你的,本來就屬於你,這些年借給我們住著,如今也該還給你了。”
聽到他這話,華青和楊麗珠都有些震驚,看了他一眼,又扭頭去看曾菊英。
當初為了這房子他們可是撕破了臉的,現在來這一出是又想鬨什麼幺蛾子?
華青謹慎的沒有去碰那張房契,隻抿著嘴角道,“當初分家的時候,這房子就已經用來抵了你們兩的養老費,有大隊乾部公證,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你們不必現在拿來試探我。”
華勝利嘴角繃了下,深重的眼皮垂著,讓他看上去就像已經遲暮了一樣,“不是試探,我們是真的要還給你。”
“原因,總得有個理由吧。”華青可不相信一個幾十年都沒有良心的人會突然良心發現。
但他這話華勝利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隻能拿眼睛去掃自己的妻子。
曾菊英本來就因為要把倒手的肥肉讓出去難受得很,這會兒看到那兩口子還在那假惺惺的要理由,當即就火大了起來,“要什麼理由,還給你,你就偷著……嘶。”
她‘樂’字還沒出口,牙齒就咬到了舌頭,當即就疼得她飆出了兩滴眼淚。
頓時也不敢惡聲惡氣的說話了,壓著氣,儘量克製道,“我和你爸也是看你們現在要養三個孩子,日子過得艱難,就想著能幫襯一點是一點,房子給你們,你們就拿著,彆推三阻四的,多少是長輩的一點心意。”
她這話可謂是虛偽至極,惡心得楊麗珠差點把剛吃下去的粽子都給吐出來。
當即也懶得再去揣摩他們這麼做的用意,直接就探身過去把房契拿了過來,翻看了兩眼,見沒有問題,便徑直道,“行吧,你們的好意我們接受了,明天你們就從那屋裡搬出去吧,我們也好把它打掃乾淨找個人賣了。”
聽到她這話,曾菊英臉皮頓時就狠狠的抽了下。
手死死的掐著板凳,才克製住心裡的惱怒。
要不是李仙娘說她這一個月之所以這麼倒黴,都是那老婆子在作怪,讓她趕緊補償道歉,把不屬於她的東西交出去,她是絕對不會把房契拿出來的。
況且,誰說她給了房契就是要給房子的!
隻要她還在裡麵住著,那房子就還是她的!
打著這個主意,曾菊英再次假惺惺的開口,“雖說房子給你們了就是你們的,你們想住想賣都可以,但那好歹也是祖屋,牛娃奶奶留給他的最後一點念想,你要是就這麼賣了,彆人該怎麼看你們啊,不得說你們兩口子窮瘋了,連祖屋都倒賣啊,這也不好聽是不是。”
“是啊,大嫂,那房子雖然是死物,可住那裡的卻是活人啊,大哥在裡麵住了那麼多年肯定也是有感情的,大嫂你動不動就說賣,那大哥聽著得多難過啊。”曾菊英一說完,範新麗就在一旁掩著嘴巴細聲細氣的幫腔。
開玩笑,陪媽演出戲安安心就得了,那房子那麼大,她還打算等以後她兒子出生了留給他娶媳婦兒用的呢,哪能就讓他們這麼賣了。
然而她話音剛落,華青就冷酷無情的開了口,“我不難過。你們儘快搬。”
楊麗珠也皮笑肉不笑道,“既然弟妹都說了房子是死物,那又哪裡來的感情,感情還不是人和人處出來的。行了,那就這麼說定了,當初我們一家四口搬出來隻用了一夜,你們一家四口、不對,五口想必一天一夜也夠了吧,而且奶奶還把真正的祖屋留給了你們,你們也不用再去找房子,挪過去就行了,應該很快吧。”
見他們兩口子這麼不留情麵,曾菊英和範新麗臉色都非常難看。
範新麗捂著肚子抽了抽氣,壓著火咯咯笑著,“嫂子這是擔心我們不認賬懶著不走嗎?您放心,我們既然同意媽把房子還給你們,那自然是不會賴賬的。隻是,那房子雖然老舊,但地勢寬,也值不少錢,這村裡怕是沒有人能一次性拿出那麼多錢吧,嫂子可千萬彆因為要防著我們想急著賣而虧了本啊,不然奶奶泉下有知怕是要給你托夢了呢。”
聽著她這陰陽怪氣的話,楊麗珠也不惱,晃了晃手上的房契,笑嗬嗬道,“這就不勞弟妹費心了,既然這房子回到了我手裡,那我是賤賣也好,砸了也好,當然是全憑心情。”
被她這麼一打斷,範新麗醞釀好的情緒瞬間散了,臉色也幾不可見的變了變,“倒也不用這麼著急吧。”
“急,急得很,人家都找好幾天了,唉,不說了啊,我馬上去叫我家秀芝。”說著張紅英就麻利的起了身,楊麗珠想伸手拉她,都沒拉住。
眼見她人已經竄到了門口,範新麗和曾菊英急得不行,正要開口叫住她,她又突然停了下來,“對了,曾婆婆啊,你們要不也一塊兒走吧,趕緊回去看看有沒有什麼貴重的東西,搬一搬,彆到時候房子賣了兩家打起來。”
範新麗:……
曾菊英:……
“張嫂子你還是自己走吧,我們不著急。”範新麗咬著牙道。
“唉哪能不著急,莫不是你也和我們家麗珠一樣,東西少得就剩一點嫁妝了?”
範新麗氣得狠狠的咬緊了牙關,這瘋婆娘是哪裡來的惡狗,她們家的事要她多嘴!
她忍了忍氣,捂著肚子正要開口,一旁的華剛就按住了她,“張嫂子說得對,我們也彆打擾大哥大嫂了,早些回去把東西搬出來。走吧。”
範新麗急得不行,一把拽住他,“走什麼走!那房子……媽,你說句話!”說了一半,她又把話憋了回去,狠狠的扯了曾菊英一把。
曾菊英連忙道,“我們現在還不能搬走!”
“那你要等多久?”楊麗珠好笑的問道。
“我們剛給你奶奶破了血盆,至少要等個三五……嗷。”
曾菊英剛找了個理由本來想說三五年的,結果關鍵字還沒出口,牙齒就再次咬到了舌尖,還咬的是同一個地方,當即她就不敢耍賴了,連忙手掌合十對著空中拜了拜,改了口,“三五個月,不,天吧。”
“還有三五天,我們把你奶奶的牌位挪回祖屋就可以搬了。”她篤定道。
等她一說完,範新麗就氣得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麗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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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的暈倒並不能阻止房子的易主,楊麗珠完全沒給他們反悔的時間,等他們回去後,就立刻找上大隊乾部帶上房契就去了老屋。
等範新麗晚上醒來的時候,這事已經塵埃落定,氣得她當即就狠狠的哭了一場,一改平日裡柔柔弱弱的樣子,把家裡的東西都砸了個遍,第二天就收拾東西回了娘家。
當然這事楊麗珠也是第二天才聽人說的,現下她可高興壞了,晚上安頓好娘家哥嫂,帶著女兒和侄女來張紅英家借宿時都紅光滿麵的。
把女兒和侄女哄睡後,就拖著張紅英小聲嘀咕了起來,“你說那個買房子的事是真的嗎?”
張紅英打了個哈欠,“當然是真的,不過你真的要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