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霜雙撓了撓頭“唉,沒想到你們這兒規矩這麼多。”
她們月家軍可不分什麼男子女子,上陣殺敵的時候,都是一條命。
如此,楊菀之便在郡主府留宿了。辛爾卿給楊菀之準備的床又大又軟,躺上去就像陷進了雲朵裡一樣,楊菀之一沾枕頭立馬就睡著了。倒是讓大晚上抱著枕頭想來找楊菀之夜談的辛爾卿落了個沒趣。辛爾卿撇撇嘴,轉身去找了月霜雙,結果發現這人也是個好睡眠的。
辛爾卿一個兩個都不頂用!
第二天寅時,月霜雙和辛爾卿都起了,楊菀之還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辛爾卿一邊用早膳一邊聽幽蘭來彙報,擺了擺手道“她昨日瞧著累成那樣,不睡到個日上三竿才叫奇怪。你叫廚房把粥溫著,去營造司說我把楊工留下了便是。”
“是。”
此時月霜雙已經在郡主府的院子裡晨練完了。郡主府的護院裡女子占了半數,月霜雙一大早就抓了幾個護院來對打,打得那叫一個酣暢淋漓。她回洛陽每天盯著楊小山那小毛孩,筋骨都癢癢了。此時她大大咧咧地往辛爾卿旁邊一坐,端過水碗咕咚一口,用袖口擦了擦嘴邊的水漬道“你這府上有幾個護院手腳真不錯,我都想帶回月家軍了!”
“我這院子就這麼幾個人,你帶走了,誰來保護我啊?”辛爾卿笑道。焚琴幾人很有眼力見地給月霜雙呈上早膳,月霜雙倒是不挑食,有啥吃啥,就是覺得這精食細膾像喂貓一樣,心裡盤算著一會兒回書院路上去北市買點羊肉餅子,順道給她那小徒弟嘗嘗鮮。
見月霜雙吃得狼吞虎咽,辛爾卿忍不住問道“霜雙姐,你們這些年在邊疆過得怎麼樣?”
“嗨呀,還能怎麼樣,就有仗打仗,沒有就乾彆的,抓山匪、抓飛賊,抓老虎、野豬、豹子。”月霜雙說得雲淡風輕,辛爾卿聽了卻覺得不可思議。
“老虎?野豬?豹子?”
“對啊,”月霜雙點了點頭,“西南那些小國其實已經被我娘我爹打得差不多了,如今也就吐蕃還虎視眈眈著,想從蜀地進入中原。不過,雖然我和我哥回來了,現在月家軍還有我阿姊,我阿姊可厲害了!阿娘說我武功好,腦子不行,我哥腦子好,武功不行,我阿姊就剛剛好,武功也厲害,腦子也厲害,是天生的帥才。我估摸著最多明年,阿爹、阿娘、阿姊就可以班師回朝了。和吐蕃打仗也就是去年冬天的事情,在那之前,我們更多的是幫駐地一帶的百姓解決獸患和蟲患。我哥這次其實是舊傷加新傷,他那條腿前些年為了救一個寨子裡的小孩被老虎咬過。那些老虎到了冬天會成群結隊地下山,去寨子裡把狗啊豬啊全都咬死,若是不滿意,就會吃人……”
月霜雙一邊講一邊吃,卻見辛爾卿吃飯的速度越來越慢,不由止住了話頭。
“罷了,和你說這些作甚,你們在這裡日子過得舒坦就行了,什麼打仗啦捉大蟲啦就交給我們便是。”
辛爾卿垂眸,心裡想得卻是另外的事。
這些天她爹傳給她的消息不太樂觀,凡是身份稍微高一些的、她爹看得過眼的人家,基本都婉拒了她的婚事。甚至有一家公子愛慕辛爾卿多年,鬨著要父母應下來,竟然直接被他老子捆起來送到莊子上了。
辛莫風雖然疼愛這個女兒,但眼下也隻能讓辛爾卿做好最壞的打算。
畢竟,辛爾卿享受了公主一樣的待遇,那麼在聖人要用她的時候,她也必須要能堪其用。命運早就將一切都明碼標價,隻是收取的報酬並不是即時索求的。
辛爾卿在洛陽這些日子也多少冷靜了下來。她搖了搖頭道“無妨,我不曾出過兩都,因此對邊疆很是好奇。我也很羨慕霜雙姐能上陣殺敵。”
“這有什麼好羨慕的!”月霜雙歎氣,“我十二歲出京其實就是貪玩,總聽我阿娘阿爹講他們在陣前的事情,覺得他們上陣殺敵很酷。等到我真正去了邊境才知道,戰爭實在是太殘忍了。如果我們沒能守住戰線,那麼遭殃的就是我們身後的百姓。無論是南方的夜郎、吐蕃,還是北方的突厥、回紇,他們都有屠城之習。如果我們頑抗過後依舊失守,那麼麵對滿城百姓的將是慘絕人寰的屠殺。可是我們的戰士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他們也是父母的孩子。”
月霜雙說著,情緒忽然有些低落。
辛爾卿望著原本那麼明媚的月霜雙突然喪氣起來,自己也垂下了頭,許久後輕聲問道“如果有辦法可以兵不血刃,讓兩國之間不再征戰呢?”
月霜雙苦笑道“若是能有,自然是好的。沒有戰爭的話,百姓就可以安心地種田,安心地成家、生子,村寨就可以發展成城池,被戰火摧毀的土地也會一點點恢複生氣。隻是,這世界上哪有這麼好的辦法呢?就是一個家族裡不同的兩個分支都會為了一些蠅頭小利鬨得你死我活,何況兩個國家?”
月霜雙說完,二人之間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直到月霜雙吃完早餐,告辭離開郡主府時,她聽見辛爾卿站在郡主府門口小聲地說了一句“或許……或許有這樣的辦法。”
隻是月霜雙並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她要回河曲書院了,等她答應康夫子的事了,她還是想回到邊境,那裡才是屬於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