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傅琛一點邏輯都不講究的“滴水不漏”、“天衣無縫”般的回答讓在場的人無話可說。
特彆是江蔚。
顧傅琛的回答含蓄中又有一種不給人麵子的直快。
說了這麼多、鬨了這麼久,顧傅琛就差把“我嫌棄你”四個字放嘴上了。他一向不喜歡江蔚，更何況——
任何試圖跟妹妹搞好關係的“不良分子”都必將受到他猛烈的打擊。
妹妹的好朋友不能太多,且心中第一位一定得是顧家人。
江蔚尷尬笑了兩聲。
老江總的笑容僵硬下來,邊讓一旁的家傭給他倒茶，邊淡笑著說：“把妹妹護得這麼好，這哥哥做得倒不錯。”
陸母笑著解釋：“呦呦剛回家不久,人還沒認全,傅琛擔心得不多餘，是我疏忽了,傅琛,你專心給呦呦布菜。”
眾人說了兩句,自然而然掀過這茬。
老江總淡淡一笑，低頭抿了兩口茶。
飯局上，眾人談著談著免不了提及近日商圈裡的大動作。
“聽說博湛車企打算收購亞威？”老江總淡淡道。
陸父一笑：“博湛車企一直被譽為博湛子集團裡的吊車尾學生,傅琛，你打算好好整治整治了？”
老江總：“在行動力上,傅琛比老顧做得好,更敢想也更敢做。車企這一塊不能輕易放棄，國內外局勢一片大好，再加上時瑞主打研究的新能源，在新能源這一塊,博湛要打造出自己的品牌效應不難，不過接下來的每一步都要好好做，選好合作對象，走好接下來的每一步。”
戚父點頭,看顧傅琛的神情裡充滿了讚許。
戚芷硯淡淡吃飯,從始至終都保持著“食不言寢不語”的良好習慣。
顧傅琛專心給妹妹夾菜,聞言放下筷子，漫不經心地說：“亞威的合作案公司內部已有了決議，不會讓爸爸失望的。”
江淮抬眸，深深看了他一眼，唇角微彎，不語。
江蔚和老江總臉色微變。
顧佑遷沉默著，無聲地跟阮柳毓對視了一眼。
“飯桌上彆談工作了，聽得頭疼，”阮柳毓出聲，“管家，去酒窖把我之前拍的四瓶紅酒拿來。”
“好的，太太。”
....
一頓飯結束後，阮呦跟陸萱肩並肩在陽台邊欣賞夜色。
戚芷硯在旁邊處理公務。
江淮、傅嘉湛、顧傅琛三人站在一起，顧傅琛手裡拿著個橙子慢慢剝著。
“怎麼在剝橙子。”傅嘉湛問。
顧傅琛正經回答：“家裡的老頭子說我剛才說話太直接，懲罰我剝完兩個橙子。”
江淮：“這能叫懲罰？”
傅嘉湛輕笑：“我還以為你免不了被叫上去，當著老江總的麵罵一頓。”
頂豪家族之間，該給的麵子都會給。
像顧傅琛這樣，在飯局上毫不留情的駁斥江蔚的事情之前從未有過，大半損了江家的門麵，不管顧佑遷想不想罰他，把他叫上書房在老江總的麵前訓斥一頓是必須的。
“這說明，我爸認為我做得挺對。”顧傅琛把另外一個還沒開始剝的橙子扔給江淮，“你們家那點小心思呼之欲出了，讓他們在我妹妹麵前收斂一點。”
顧傅琛跟江蔚交流的次數不多，有江淮在，他們這圈人自動跟江蔚劃清了界限，誰能做朋友，誰不能做大家很清楚。平時顧及家族之間的糾葛，應該給予的尊重他們給，跟江蔚見到了點頭示意兩下。
表麵做得完美無缺，背地裡，依然不允許江蔚參加他們的小課。
這人永遠被擠出了他們的圈子。
雙方已經熟悉了這種不遠不近的距離，今天江蔚主動打破，不僅破例來了家族間的小聚餐，還主動跟阮呦攀談。
江蔚諂媚的心情過於迫切，顧傅琛眼瞎都能看出來。
圈子裡，誰會跟第一次見麵的人親昵介紹菜品？
家族間的聚會沒有碰到過，在外應酬時故意巴結他們的老板倒會這樣做。
顧傅琛絕不允許任何人動歪心思接近妹妹。
拒絕江蔚是故意的，直來直往回答老江總的問題，也是故意的。
老江總在飯桌上兩次提及亞威，第一次說了收購的重要性；第二次誇了博湛車企的未來，說了他們後續想打造的品牌效應，強調一步一個腳印，合作對象很重要。
這段時間顧傅琛在忙博湛車企的事情。
除了收購亞威案，還要解決收購亞威之後的一係列難題。
如今智能化發展已成趨勢，博湛沒有涉及相關領域，車輛所有智能化程序、配件都需要依靠外部合作，現在商定的合作對象有兩家——聞家和□□各自旗下的子產業。
第一合作對象是聞家，不過對方給的價格有點虛高。
第二是江家，備選，選上的概率很小。
究竟跟哪家合作，博湛內部會在嚴格的數據分析和實地調研後決定，不是顧傅琛隨便拍板就能解決的事情。
老江總趁聞家不在，在飯桌上談這些目的過於明顯。
私下為自己謀取利益沒什麼問題，隻不過江蔚前腳搭訕阮呦，老江總後腳說了這樣的話，不免讓人反感。
好像把阮呦當成了商圈利益戰中的棋子一樣。
亞威車企對□□真的有這麼重要？
不一定。
老江總會這麼做，八成是想給他的私生子江蔚的簡曆上增加兩分風光。
如果在江蔚的幫助下，江氏子集團和博湛車企達成合作，江蔚在股東麵前也有了底氣。
顧傅琛不想讓妹妹或者博湛車企卷入江氏繼承人的爭霸賽中。
他皺眉問：“你位置現在穩不穩。”
江淮把玩著顧傅琛丟來的橙子：“公司的股東知道誰對他們有價值。老頭子想造作我沒辦法，隻能讓他們造，你彆理就行。”
傅嘉湛掃向陽台處的阮呦和陸萱。
“阮呦知道現在有人想巴結她，把她當作蹺蹺板一樣往上踩了嗎。”
江淮插嘴：“你們這對兄妹花在網上鬨出來的風聲太大。現在隻要認識你的人都知道，顧傅琛是個究極大妹控，永遠不會跟妹妹說出拒絕的話，好好一個霸總，在妹妹超話裡徹夜點讚，控評刷數據。現在外界謠傳，得阮呦者得天下，隻要是阮呦的請求，顧傅琛絕對不會拒絕，你雷厲風行精明乾練的形象全毀了。”
顧傅琛皺眉。
傅嘉湛補充：“胖胖貓又有不在乎錢的菩薩形象，現在她在很多人眼裡就是傻白甜中帶點財神爺屬性，想跟她結交的人不少，你護著點。”
顧傅琛：“我妹妹由我來保護。絕對不會讓她跟不三不四的人往來，再說，我妹妹很聰明有腦子，她剛才就在跟我說不喜歡江蔚。”
江淮挑眉：“行，菩薩妹妹不會誤入敵方陣營，我放心了。”
顧傅琛沒好氣地說：“你放心個什麼，上次還說我妹妹是你的打工人。”
傅嘉湛：？
“什麼時候的事。”
江淮一笑，露出八顆雪白牙齒：“你在國外出差的時候，我跟菩薩妹妹關係突飛猛進，現在她已經成為了我最堅實的合作夥伴。”
傅嘉湛愣了一會，半晌問：“現在我跟她的關係最陌生？”
江淮剝著橙子，滿不在意地說：“陌生就陌生唄，做個陌生人才能反襯出我跟菩薩妹妹的友好距離，這樣挺好的。”
傅嘉湛沒理他。
想起媽媽小時候跟他說的話，一時頭疼。
童話故事裡都是騙人的。
公主可以沒有騎士，但身邊一定會有像江淮、陸瑾一樣的小矮人。
**
樓上。
顧佑遷跟老江總麵對麵站在書房裡，兩人齊齊看著金字塔，良久後，顧佑遷拿著茶杯坐到沙發旁，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半晌沉沉道：“你應該知道呦呦在我心中的地位。”
他聲音嚴肅，褪去了以往的戲謔與歡脫。
“你也知道江蔚在我心中的地位。”
顧佑遷抿了口茶，戲謔道：“都說你重利，對他倒挺好。”
老江皺眉：“你不用激我，就算這次不是亞威的合作，還會有下次，我必須給江蔚鋪路。”
江蔚在外麵過了十年的心酸生活，五歲走失時隻是一個懵懂的小孩。
江蔚走失之後，老江總找了他十餘年，沒有放棄一絲機會，隻要有關江蔚的線索、可能出現的人，立馬飛過去看是不是他的孩子。十餘年裡失望了上百回，對孩子的思念與愧疚在一次次尋找中慢慢積累，誰都不知道找到江蔚的時候，他有多激動。
如果不是被家族逼著跟妻子聯姻，他跟初戀白方微會有一個很美滿的家庭，江蔚不會走丟，江家的一切都屬於他的孩子。
“這些本應該就是他的。他想要什麼我都給，江家和□□，必須是他的。”老江總擲地有聲。
顧佑遷想笑又笑不出來，半晌問：“你覺得他能掌管江氏？這位置不好坐。
江蔚眼界低，隻顧眼前利益，沒有一點繼承人的風度。哪位家族繼承人會去巴結彆人？彎了一點腰，丟的是整個家族的顏麵。”
這話不僅沒讓老江總動搖分豪，反而讓他更加心痛。
“如果江蔚從小在我身邊長大，他不會這樣。”
不會想著去巴結討好彆人。
頂豪家族的繼承人，都有自己的驕傲與尊嚴。
他的小兒子江蔚也會有。
顧佑遷見他頑固，不欲再說。
他的呦呦就很好。
回來後從沒有想著要用情感逼迫父母做什麼，更彆說為了坐上最高的位置，要股份轉頭攻擊兄長。
顧佑遷起身沉沉道：“你想給江蔚造路沒有問題，但不能把小心思花在我的女兒、兒子身上。呦呦比我的命更重要，如果你讓她不開心，我會讓很多人體驗一次同樣的感覺。”
顧佑遷的話裡已有威脅的成分在。
他有今時今日的身份，如果還不能護住阮呦，保她平安快樂，他這輩子奮鬥一生的價值在哪？
書房安靜下來。
合作告破。
老江總冷笑：“大家都是朋友，朋友之間互幫互助放在哪裡都很正常。你給我兒子鋪路，我在圈子裡給你女兒麵子，這叫互幫互助。”
顧佑遷皺眉：“我不需要，阮呦更不需要。”
老江總氣笑了。
他不舒心，也不想讓顧佑遷舒心。
老江總無不譏諷地問：“你們對阮呦這麼好，難道不是出自愧疚？江蔚被人拐走，我可以說是白方微沒照顧好，我頂多算個次次要原因，阮呦被拐走，你們要負多少責任？
十幾年前她被人拐走的時候，你們乾什麼去了？現在來裝好爸爸好媽媽？阮呦過去二十年受的委屈，都是你們造成的。給她的越多，越能證明你們心虛...”
“夠了！”顧佑遷驀地打斷。
他剛做完心臟手術，受不得氣，捂著隱隱發疼的心臟，叫來了管家。
“為老江總安排車，他要回去。”
“好的顧先生。”
老江總麵上保持著得體的笑容，拿好東西下樓，跟江蔚一起回家。
上車前，老江總囑咐：“把喻池叫來，我想見她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