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川樹感到非常、非常地不開心。
就像爸爸評價的那樣,他是個從出生開始,始終要什麼就有什麼、始終順心如意的小朋友。所以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為“生病了竟然要被爸爸修剪病枝”之外的理由這麼不開心。
陌生的叔叔雖然是個特彆好的人類,從見麵開始就認真地保護著他,可春川樹清楚,即使沒有他的保護,自己也不會受到任何傷害——就算出現了意外中的意外,有人毀滅了他現在的人類身體,也不過是直接把他送回真正的家裡——那樣的話,爸爸一定會超生氣,會帶他找回來暴打傷害他的敵人找回場子。
春川樹好感這個陌生叔叔,但也不會像普通小孩那樣,把他當成從天而降拯救自己的英雄那樣來依賴和憧憬。在這種程度好感值的影響下,這個人類的死,與其說是讓他感到傷心難過,還不如說是讓他感到生氣和煩躁。
就像普通小孩子認認真真地拚樂高,卻因為自己的粗心大意弄壞了其中一部分。有的孩子會哭,可有些卻會大發脾氣,甚至把完好的那部分也用力摔碎。春川樹現在就想像個壞孩子那樣大喊大叫,在壞掉的樂高上亂叫亂跳。
爸爸總是提醒他“要學會控製自己的情緒”,因為他生氣和一般孩子生氣能夠造成的破壞完全不同。“要多體諒比你弱小的存在”,可是他都已經這麼努力了,到底還要做到什麼程度才行?!
春川樹握緊了拳頭,失去了抑製器壓製、梳理和引導的力量在憤怒中不停翻騰外溢,像不久前那樣引起了世界意識的關注。
強大的世界意識鎖定了年幼的入.侵.者,再次凝聚雷霆和暴雨,以及其他意外、更大的災害,以便清除這個外來的異常。
對人類來說,憤怒是為了應對危機被催生出的專屬情緒,會帶來更加強大的力量,對神明來說也是如此。上一次,春川樹努力裝出不害怕的樣子,可這一次他是真的沒感到害怕。他都已經這麼煩了,為什麼這個世界就不能也體諒他一下呢?!
所以,當這個世界想要抹除他,他不由產生了同樣的想法——爸爸雖然教他要儘量體諒,但不是也讓他學習適當反擊的嗎?既然這個世界想讓他消失,他以牙還牙,試著讓這個世界也消失掉,應該不算特彆過分吧?
——在人類衛星能觀測到的範圍外,以光年計算的遙遠宇宙中,有一些龐大的彗星回應了神明的意誌,拖著長長的尾翼偏離了原來的軌道,開始朝著地球飛來。
完整地拚好一座樂高城市,讓樂高公仔們擁有完善的設施,對一個小孩來說非常困難。但踩碎他對他們來說卻非常簡單,即使他們也會因為這種胡鬨弄傷腳趾,還可能會因此被樂高的主人真正意義上打死。
漸漸蘇醒開始新一天生活的人類還不知道,他們即將因為一個神眷者的死亡迎來末日級彆的災難。
“寶寶,到此為止吧。”
就在這時,有人從身後把發脾氣的神明抱了起來。是走失了孩子的家長終於順著世界的異動獲得了定位,找了過來。他看了看陰沉得像是黑夜的天空,垂下頭問:“樹,你這是要成為毀滅世界的反派嗎?”
聽到熟悉的聲音,春川樹的眼睛一下就濕潤了。憤怒的火焰漸漸熄滅,委屈的潮水淹沒了他。
“爸爸……爸爸……我不是我沒有,我隻是想要改變一個人類的命運,他對我很好,所以我希望他活下來!可是!可是!”孩子差點把身體扭成麻花,拚命想要抱住身後的男人鑽進他懷裡,“我明明已經很努力了……可是他還是死掉了!”
爸爸把孩子轉過來,輕輕拍著他的後背。
“命運是這樣的,非常難以改變。”經驗豐富的年長者向第一次做出嘗試的孩子分享經驗,“在許多神係裡,命運在諸神之上。創造這個世界的神明給一個人定下了命運,其他人或者神因為預知一切想要改變,有的時候往往適得其反,反而推動了預言的發生。”
“什麼?!難道是我促成了他死掉?!”春川樹沒想到,聽爸爸說完,他更難過了!他比剛才發現蘇格蘭死掉的時候還不敢置信。
“我明明是想要救他的!根本不是我的錯!是他欺騙了我!”春川樹不假思索地大聲說。
艾西威對春川樹的話不置可否,隻是托著他的腋下,把發脾氣的孩子舉高,注視著他的眼睛說:“我發現你摘掉了我給你的抑製器。”
男孩攥著拳頭擦了擦眼睛,點了點頭。
“你覺得它阻礙了你。所以,在你心裡,你想救的那個人死掉,是不是也有我的原因?”父親語氣溫和,說出來的話卻異常嚴厲誅心,“因為有了抑製器,所以你沒辦法好好發揮自己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