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獨立成院,又地處整座府邸的官位,想必應是陸相的書房。
那老叟果然在門前停下,輕叩三聲道:“郎主,宮裡來信了。”
隔了良久,房中才應道:“進來吧。”
推開雕花門,青鸞隨老叟步入,見一形容風雅的中年男子正埋頭於書卷,於是她摘下冪籬輕輕一禮:“青鸞見過丞相。”
南梁立國至今曆經五帝,前朝大多不設丞相一職。
唯獨到了陸彥這裡,因他曾於北魏踏破舊都時護著當今太後和皇帝李洵出逃南渡,又聚各大士族之力擁護李洵另立新都上京,李洵為表其對社稷之功,特封為丞相。
前世青鸞見過陸彥多次,卻從未打過交道,但想來能斡旋於淮南王府與寧晏禮之間的角色,大抵不會簡單。
陸彥抬了抬眼皮,見青鸞是張生麵孔,眼底劃過稍縱即逝的疑問,之後很快又將眸子垂到手中的書卷上。
他道:“找老夫何事?”
青鸞從懷中取出陸皇後的書信,雙手呈道:“奴婢為替娘娘傳信而來,不知丞相正有心事,叨擾了丞相,奴婢罪該萬死。”
“……”陸彥再次抬眸,這一次他放下了手中的書卷,好好打量起眼前這個扮作男裝的小婢女。
陸彥道:“老夫正在看書,何來的心事。”
青鸞直言:“丞相雖手握書卷,但心卻不在上麵。”
陸彥微眯雙眼:“你何以見得?”
青鸞盈盈福身道:“奴婢自幼耳力較常人好些,方才於外叩門時丞相久未應答,房中也不曾有書頁翻動之音,待奴婢進門後,見丞相右手持於書卷底部,目光卻留於書卷頂部,故而鬥膽揣測丞相心有所思。”
陸彥沉默地盯著青鸞,臉上的神情滴水不漏,片刻後道:“將娘娘所書之信呈上來吧。”
青鸞屈身呈信上前。
陸彥接過信,不經意似的觀察著封緘處的痕跡,拆開後又熟練翻折幾次,才將信鋪展開。
半晌,陸彥看完了信,將信紙在書卷中一夾,抬頭道:“你看過信了?”
青鸞搖頭:“不曾看過。”
陸彥森然道:“你說老夫有心事,那便說說看,老夫心中所藏何事?”
青鸞道:“奴婢鬥膽猜測,丞相心中所藏的是為人父母對子女的關護之心。”
話音甫落,陸彥“啪”地拍案怒道:“你果然窺得信中所言!”
青鸞不卑不亢道:“丞相若真的認為奴婢竊看此信,那想畢奴婢此刻恐怕連回話的機會都沒有了。不敢欺瞞丞相,奴婢見丞相有心事是真,奴婢久服侍於宮中,為保全自身性命,深得察言觀色之法,丞相愛子心切,情深難掩,奴婢故而得以察覺。”
“那你是如何得知,老夫心憂是因愛子心切?”陸彥追問道。
青鸞心道:本來我還隻是猜測,但這下倒是確定了。但嘴上卻道:“昨日在宮中,娘娘看過信後不曾刻意隱瞞,提到了小郎君。”
“……”陸彥沒想到青鸞竟這般坦誠,心中頗為訝異。
他看過封緘當然知道這信不曾被偷窺,方才故作怒態也隻是為了詐一詐這個年輕的小姑子,卻不想她小小年紀如此老成,麵對自己的施壓,竟不見一絲畏懼之色。
但陸彥怎會知曉,縱然他久經朝堂,可站在他眼前的這個小姑子,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
過了好一會兒,陸彥的神色終於有所鬆動,“你確是個伶俐的,可你久於宮闈明明懂得察言觀色之法,就不擔心如此顯露,老夫會對你有所防忌?”
青鸞雙手交疊,正色道:“奴婢於宮中怎會不知木秀於林的道理,但奴婢亦知,忠義之士坦蕩,奸佞之人諂諛,奴婢忠於娘娘,故而不會在丞相麵前藏拙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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