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兒為何會出現在寧府?青鸞心中登時生出疑惑。
這時,隻見慧兒抬頭亦是一怔,剛要張嘴,卻突然頓住,向殿內小心翼翼瞄了一眼,硬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青鸞旋即反應過來,稍退半步欠身道:“方才沒有看路,不甚撞到女郎,還望女郎見諒。”
慧兒明顯有些緊張,她深深看了青鸞一眼,才躬身道:“女,女史客氣了,奴婢隻是新入府的侍婢,奉長史之命前來為大人掌燈,走得急了撞上女史,是奴婢的過錯,請女史恕罪!”
寧晏禮竟將慧兒留在了府裡?
青鸞心中頗為驚訝,但麵上卻不動聲色地將慧兒扶起,隻輕道了一句:“不妨事。”
她一時間參不透寧晏禮的用意,但眼下更重要的,是要抓緊時間離開寧府。
不知道自己剛才那番話是否奏效,所以她隻能趁著寧晏禮尚未做出決斷,迅速趕回宮中。
青鸞禮彆慧兒,剛要錯身離去,卻又聽到寧晏禮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棋局未完,怎麼急著要走?”
殿門外,清風拂過,燈影婆娑。
青鸞長睫顫了一下,慢慢回過身去。
此時,寧晏禮的目光正落在慧兒身上,靜靜看她將一盞盞燈火點亮,光暈照在他的臉上,呈現出一絲溫和暖意。
然而他眸中卻極黑極冷,反差之下,尤顯乖戾。
青鸞瞳孔微微收縮,她驟然明白過來寧晏禮將慧兒留在寧府的用意。
果然,下一刻那雙上挑的鳳眸就對上了她的視線。
寧晏禮的眼中泛著冷光,明明不帶情緒,青鸞卻從其間感覺到如山的重壓。
原來不是棋局未完,而是他設的局,才剛要開始。
“你先下去吧。”
寧晏禮的聲音輕飄冷然,正掌燈的慧兒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是在對她說話。
她偷瞟了青鸞一眼,而後伏身退出殿外。
待慧兒走後,寧晏禮自如地拿出一顆黑子,落於棋局之內。
本該習以為常的玉石輕響,此時卻像一記重擊敲在青鸞心上。
她定定看向寧晏禮。
大約是此生沒打算與他為敵,竟一時忘了他這副皮囊下,還藏著一顆酷虐曲折的玲瓏心竅。
他怎會因她寥寥數語就動搖遲疑?
“怎麼?這棋下不下去了?”望著青鸞逐漸泛白的麵色,寧晏禮反而露出少見的滿意神色。
青鸞抿唇看他,沒有言語。
寧晏禮端起手邊的玉盞,輕抿了一口,冷嗤道:“沒想到你自身難保,還想順手搭救彆人。”
“奴婢救她離開掖庭已是儘了本分,她如今是大人府上的侍婢,大人要殺,奴婢無意阻攔。”青鸞視線劃過他手中的玉盞,平靜道。
“你倒是拎得清楚。”寧晏禮撂下玉盞,“那我留她便也沒什麼必要了。”
言罷,他輕輕抬手,鴉青很快從殿外進入,揖道:“大人。”
“去把那婢子處理了。”寧晏禮淡然道。
“諾。”
鴉青伏手退下,青鸞瞪著寧晏禮,在鴉青即將轉身而出的時候,她咬牙道:“寧大人既懷疑奴婢,還為何非要牽涉無辜之人?”
鴉青腳步一頓,暗自退到外殿等候。
“無辜之人?你若是淮南王府的細作,而那婢子又受你教唆,何來無辜之說?”寧晏禮的話冷如淬冰:“我從不在無用之人身上浪費功夫,與其驗證懷疑,不如直接斬草除根。”
青鸞眼底漸漸泛起寒意,“大人何必把事做絕?”
寧晏禮沒有回答,隻是看向她,“既然棋下完了,你也可以回宮向太子複命去了。”
青鸞緊攥著拳,望著那雙如霜般冰冷的黑眸。
她此生本不必,亦不想與寧晏禮為敵,但奈何仍無法擺脫淮南王府,終究是會被他懷疑,再次走上和前世一樣,數次被他逼入絕境的道路。
如果她現在對他說,她確是淮南王府的細作,但因前世所遭受的背叛,她已決心脫離王府向李慕淩複仇,他會信嗎?
也許會,也許不會。
但他都會選擇殺了她。
對於無用之人,與其驗證懷疑,不如直接斬草除根。
他已給出了答案。
“轟隆”一聲巨響,一道閃電頓時將夜空照亮,細密的雨聲嘩然而至,夾雜著風卷動樹葉的沙響。
這場夜雨來得又大又急,豆大的雨點劈裡啪啦,通過敞開的殿門砸在光滑的石板上。
鴉青連忙將外殿門窗關好,嘈雜的雨聲疏爾靜了下來,才聽到身後一陣稀裡嘩啦的脆響,似是玉石棋子打翻的聲音。
隨後又是“哐啷”一聲異響。
鴉青心下一凜,登時朝內殿跑去。
剛疾步繞過屏風,殿內高度刺激的畫麵讓他倏然一愣。
他連忙退了出去,深吸口氣。
殿內的畫麵,一打眼看去,他腦中隻閃過四個字。
非禮勿視。
那東宮女史與他家大人,在窗邊正一上一下,保持著絕對曖昧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