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樂樓二層。
青鸞的視線正隨著那小姑向門外移動。
一名恩客卻突然擋在眼前,帶著一身酒氣,目光油滑地掠過她白皙的肩頸。
青鸞心中嫌惡,麵上卻嬌媚一笑。
她將外披的薄紗輕輕一斂,順勢勾住了那人的腰封,而後垂眸掃過玉牌。
原來是趙氏的人。
“美人兒……”那恩客見她媚骨天成,又這般大膽主動,自然樂得壓不住嘴角,伸手就要摟了上來。
青鸞腳下一轉,輕巧躲過,反手揪著他的領口旋身將他按在一個雅間門前,嬌聲道:“郎君彆急呀。”
“好好好,不急不急!”
青鸞側了側臉,趁機用餘光掃向樓下,卻見那小姑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人群之間。
按照距離來算,她若走得快些,這個時候應該已經上了寧晏禮的車駕。
青鸞暗自鬆了口氣,剛要收回視線,卻見一個身形威武的男子帶著幾名屬下,大步走進仙樂樓。
她前世回到淮南之後見過那男子,他是陳暨的嫡子,陳璋。
見他手中捧著一隻木匣,看那木匣寬扁,又由他親自拿著,青鸞猜測,裡麵放的應該就是寧晏禮想要的賬目。
仙樂樓人流龐雜,王府軍師行蹤莫測,在這裡暗中交接賬本,確是不易被人認出。
但隻要盯住這賬本,那軍師遲早都會現身。
“美人兒?”那恩客被她按在門上,卻見她久久沒有下步動作,心裡急得發癢。
青鸞瞥他一眼,剛要將他甩開去樓下跟上陳璋,卻不料一回頭,就見陳暨與幾名朝臣從一層上來。
青鸞眉心微皺。
宮宴時寧晏禮曾叫她為李慕淩獻酒,陳暨當時就坐在一旁,若今日被他看見,極有可能認出她來,到時彆說是賬本,恐怕性命也是難保。
眼見幾人走近,青鸞連忙回過頭,對那恩客甜蜜一笑:“就這麼心急?”
話音剛落,她就聽到背後隱約飄來兩句低語。
一人道:“……北郡的仗看來陛下是鐵了心要打的,隻是眼下,我怎麼瞧著陛下是更想用霍家的人?”
另一人冷哼一聲,“陛下再想用霍家的人,也得看看太後娘娘是否同意……”
樓內嘈雜,隨著陳暨向三層走去,青鸞便再聽不清他們後來的話。
餘光再探向樓下。
卻見陳璋正狠厲地瞪著什麼,隨後便將木匣塞進身後小吏的懷中,同時抬手指向三樓陳暨的方向,交代幾句後就疾步向剛才盯的方向走去。
“美人兒,莫不如咱們到雅間一敘……”
眼前的恩客糾纏不斷,青鸞卻已無暇理會,適逢七、八個花娘跟著小廝路過,她借機混入其間,順便將那恩客甩開。
“你這花裙倒是好看。”身邊的花娘盯在青鸞裙擺上瞧了半晌,小聲歎道;“見你臉生,應是個新來的吧?”
青鸞微微頷首,心裡卻一直想著木匣裡的賬本。
“你剛來不久,柳娘卻這樣重視你,莫不是被哪位貴人看上了?”那花娘道:“我在這兒三年也沒見誰用過這麼好的料子做衣裙。”
青鸞看了她身上的織錦花裙,又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花裙,不禁微微詫異。
竟是浮光錦。
這料子大多是諸侯世家才用得上的。
她久在宮中侍奉皇後太子,名貴料子見得多了,當真沒注意到這個細節。
“你們走快些,貴人還等著呢!”前麵的小廝聞聲回頭道。
那花娘聞言癟了癟嘴不再作聲,青鸞回頭見那小吏已捧著木匣走向三層,便連忙托辭內急,就要轉身跟上前去。
剛邁出一步,她卻忽然被人拉住。
青鸞心下一緊,回頭卻見那花娘朝抬手指了指:“再急也不能走錯了路呀!”
青鸞聞言愣了愣,同時卻見那小吏的身影再度消失在樓梯處。
她一時心如火烹。
若是那木匣送到陳暨身邊,她便再難下手了。
可那花娘所指的方向,卻偏偏需要繞到另外一側。
青鸞不禁暗叫後悔:自己怎麼就偏偏想了個內急的借口?
時間不容耽擱,她隻能硬著頭皮朝那花娘所指快步走去,待一行人遠去,才匆匆轉頭向三層追去。
三層往來間已尋不見陳暨等人的影子,青鸞又仔細望了一圈,隻見遠處幾名樂伎走過,露出那捧匣小吏疾行的身影。
青鸞眸光一動。
隻要將他引至無人處,想要拿到賬本便不是難事。
身旁正有一醉酒恩客手持酒壺蹣跚路過,轉瞬之間,青鸞計上心來。
她順手將酒奪過,趁那恩客回頭之前,迅速掩入人群。
行至不遠處,青鸞冷眼掃過那小吏的背影,舉起酒壺仰頭飲了大口,又淋了一些在衣裙上。
清酒帶著一絲微涼洇透絲錦,勾勒出纖細的腰身,薄紗之下,曼妙的曲線若隱若現,勾得往來恩客紛紛注目。
烈酒流進胃裡灼燒滾燙,青鸞麵上很快泛起紅暈。
她將外披的輕紗稍稍拉下一些,露出光滑白皙的香肩,腳下的步伐卻驟然加快。
步履淩亂,似帶著朦朧醉意,青鸞猛然撞在那小吏的背後。
“呀!”的一聲嬌呼,緊接著便是木匣墜地的聲音。
風月之地,美人醉酒不是什麼稀罕事,雖然聲響引得不少視線,但很快,他們又沉浸在自己眼前的歡愉之中。
一時間的小小騷動,很快淹沒在笙歌曼舞間,滑脫的木匣敞在地上,兩本黃皮賬本赫然映入青鸞眼中。
那小吏來不及惱火,慌忙拾起賬本和木匣,剛要回頭發難,卻見一美豔花娘,麵上帶著茫然歉意,正抬眸望他,渾身還縈繞著濃鬱的酒香。
“妾一時頭暈衝撞了郎君,還望郎君莫要怪罪。”那花娘聲音嬌軟,可憐可愛,眼角甚至還微微泛著一絲緋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