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1 / 2)

近些日子冷清了許久的回春堂在今日終於恢複了以往的熱鬨,隻是這熱鬨來的卻並非周遲所願,竟是用他師傅的命換來的。

回春堂內被臨時裝點成了靈堂,正東倒西歪地掛著白布,有一口黑色的棺材橫在廳裡,像一頭會吞噬生命的巨獸,正安靜地蟄伏在來吊唁的人群之中。

柳半夏披著件白色的麻布衫,正跪在那棺槨前,低著頭往陶土盆裡一張一張地燒著紙錢,見沈望舒來了,當即站起身來,二話不說就撲進了她的懷裡。

沈望舒早已知道那棺材裡頭躺的人是柳半夏的師傅蔣義山,可提前知曉劇情是一回事,看到彆人在自己眼前傷心難過又是另一回事,如今她也不知道要如何開口安慰柳半夏,隻好輕輕捋一捋她的背,哄小狗一樣地哄她:“沒事的,我在。”

其實在沈望舒看來,蔣義山對柳半夏算不得多好:柳半夏被親生父母賣掉之後,這十來年的時間裡一直被蔣老爺子當成半個丫鬟放在身邊使喚,隻是看著她確實有些天分,才教了她讀書認字,教了她醫術,可卻遠遠比不得對周遲的傾囊相授,更不可能要她去繼承自己的醫館了。

蔣義山一生未婚,周遲這個徒弟就成了他半個兒子,便是如何不如柳半夏爭氣,他卻也擺脫不了重男輕女那一套,仍舊偏心周遲這個男丁,固執的要將自己的一切都留給這個徒弟,自然也包括柳半夏的賣身契。

可是對於柳半夏來說,蔣義山卻是撫養自己長大、教授自己醫術的恩師,若不是蔣老爺子將她買到醫館裡,她早就已經餓死街頭,又如何來的現在能吃飽穿暖的日子?且蔣義山雖嚴厲了些,卻從未虐待過她,如今老爺子連句遺言都沒來得及交代便撒手西去,柳半夏自然傷心,哭得連眼睛都要腫了。

沈星遙看她哭得傷心,當即有些手忙腳亂,是過來擦眼淚也不是、拍一拍她也不是,憋了小半日,才憋出一句:“好好的人怎麼會突然沒了?”

他一問,柳半夏頓時哭的更凶了:“說是進山裡去采藥,遇到了暴雨,人一個沒站穩,就從上頭滾下來了……”

沈望舒兄妹二人一人一句地安慰了她小半日,陸晏時隻趁著空檔說了句節哀,也不知自己該如何勸慰柳姑娘,乾脆轉過身去給蔣義山上香了,他眼看著前廳亂作一團,連與沈家兄妹不對付的周遲也在不斷招呼前來吊唁的賓客,並沒空來搭理他們,陸晏時也沒事可做,更不能上手去把哭哭啼啼的柳半夏從沈望舒的懷裡拉出來,隻好自己一個人退到邊上去候著了。

柳半夏哭了半晌才漸漸冷靜下來,方才一團亂的腦子也總算找回一點神智,她頗為尷尬地從沈望舒的懷裡爬出來,瞧見沈望舒那一身名貴的衣裳被自己捏的皺皺巴巴、粘了大片的淚痕,紅著臉說道:“對不住,沈姑娘,我……”

“不要緊的,”沈望舒遞了個帕子給她,細聲細語地問,“隻是你往後要如何打算?”

柳半夏正是六神無主的時候,又哪裡會想得到那麼多?沈望舒問她,她自然是大腦一片空白,搖了搖頭,直言自己還不知道。

沈望舒看了一眼正在不遠處招呼來賓、穿著白色孝服的周遲,對柳半夏直言道:“待你師傅的葬禮辦完之後,你便到我們濟世堂來吧。”

“我知曉老先生養育你十來年,你對此處感情頗深,隻是你那師兄實在小肚雞腸、品行不端,你留在回春堂隻會耽誤你自己的前程。”

柳半夏又如何不知曉?隻是她如今賣身契還在她師傅手中,又豈能這樣簡單的說走就走?她還不知道自己日後要如何自處,不知道自己所謂的前程在哪裡,更不想再麻煩沈望舒給她幫忙,隻說自己會好好考慮,等她師傅下葬了再說吧。

沈望舒也不好再說什麼,去給蔣義山上了炷香過後又和柳半夏說了幾句話,卻瞧見沈星遙不斷地衝自己擠眉弄眼,一副巴不得她早些走的模樣,沈望舒會了意,有些無奈地衝柳半夏說自己還有事要先走,留下沈星遙自己與柳半夏獨處了。

她也不知為何,沈星遙這一世竟不再像之前一樣纏著虞妙瑛不放,反而明晃晃地表現出對柳半夏的好感,沈望舒知道勸他不動,自然也不去管他,左右柳半夏也不會害他,隻等著他自己碰壁就是了。

卻不想她一走,原本在角落裡的陸晏時竟也跟了上來,與她一前一後地上了馬車。

沈望舒有些意外,還未來得及開口問他為何也來了,卻聽得陸晏時搶先開口道:“我方才趁人不備,去查看了回春堂的藥櫃,卻見放斷腸草的櫃子裡空空如也,連點藥渣也不見。”

“這藥草毒性極強,尋常藥方根本用不到,何以回春堂的斷腸草竟然一根都不剩?”

沈望舒沒想到他竟然趁亂偷偷去查看了回春堂的藥櫃,想來他也在懷疑昨日那些藥裡頭的斷腸草與周遲脫不開乾係,沈望舒冷笑一聲,道:“我就知道是他。”

“前些日子來濟世堂找我麻煩的那些人,八成也是他在背後搗鬼,畢竟他有欺負柳半夏的案底在前,故技重施也不無可能,”沈望舒想著想著,不無可惜地歎了口氣,道,“隻是這些證據都算不得什麼,即便告到公堂上去,也沒法給周遲定下什麼罪來,真煩。”

陸晏時卻道:“如今回春堂已經是強弩之末,隻要再耐心等上一陣子,有的是機會讓姑娘出這一口氣的。”

沈望舒原本的打算也是將周遲逼至絕境,自然不急於一時的勝負,隻是她聽到陸晏時講這樣的話,卻覺得十分意外,還要在心裡跟沈望舒嘀咕道:“你哥哥是不是有點OOC了?”

原作裡的陸晏時風光霽月、剛正不阿,怎麼都不像是會跟著的反派女三在一起算計彆人的模樣,偏偏陸晏時講這番話說得十分坦然,連說這話的時候都是副問心無愧的模樣,倒是有幾分好笑了。

沈望舒將周遲的事情放到一邊,開口道:“總說周遲這晦氣的人說什麼,倒不如說一說柳姑娘叫我開心。”

陸晏時一聽見她說柳半夏,頓時又蔫了下去,卻又舍不得不與她說話,隻悶悶問了句:“柳姑娘有什麼好說的?”

“你覺得柳姑娘不好嗎?”

陸晏時低著頭,不大情願地回道:“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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