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河回到房中,渾身僵硬好似石像坐在梆硬的床板上,動也不動一下。
即使離開了薛素那女人,他鼻前仍有一股清甜桃木香氣在肆意湧動,好像靈活的小蛇般,往他身體裡鑽,融進血肉中,根本拔不出來。
說起來也奇怪的很,自打墜馬瞎眼後,楚清河對女人根本提不起半點興趣。
一個瞎子自然無從分辨高矮胖瘦是美是醜,再加上安寧村的日子實在貧苦,靠打獵養活自己跟蓮生都不算什麼易事,自然也就沒有那些烏七八糟的想法。
但最近一段時間則不同,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著了什麼魔,腦袋裡總會浮現出薛素的身影。
婦人的臉蛋模糊看不清楚,不過纖細的身段以及身上獨有的桃木芳香卻勾勒的一日比一日清晰。
不盈一握的細細小腰兒,豔紅柔嫩帶著絲絲香氣的唇瓣,以及光潔順滑的豐厚黑發……
越想那副場景就變得越發明晰起來。
正當楚清河呼吸急促渾身燥熱的檔口,他又想起王佑卿那男人。
一個大活人能偷偷摸進婦人閨房中,要說薛素半點也不知情,定是不可能的。
那就是個水性楊花的女子,否則先前也不會跟王佑卿勾勾搭搭。
灰暗雙眸色澤幽深,如同濃到化不開的墨汁,楚清河死死握拳,因為力氣用的過大,骨節都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俊朗麵龐也顯得有些猙獰。
虧得薛素不在大屋,否則看到男人這副模樣,說不準都會被嚇破了膽,兩腿軟的好似麵條,跌坐在地上好半晌都爬不起來。
第二日晌午,薛素照例將枇杷葉膏用溫水衝開,端著往楚清河麵前走。
楚家鋪不起青石板,廚房中全都是泥地,坑坑窪窪不算平整。
也不知怎麼回事,女人的腳突然崴了下,直直往前栽倒。
眼見著額頭就要磕到尖銳鋒利的桌角,薛素怕疼的閉上眼,怎料預想中的疼痛並未出現。
睜眼怯怯一掃,發現桌角早已被一隻粗糙滿是傷口的大掌用手包住,她正好磕在了楚清河滿是糙繭倒刺的指節上,雖仍有些磨的慌,額角蹭紅了一片,卻沒受半點傷。
站直身子用手揉揉腦門,薛素低頭看著灑了大半的湯水,道:“枇杷葉膏也快吃完了,過幾日進城買些蜂蜜回來,再做一壇子……”
楚清河根本沒有聽進去她所說的話,他心中十分奇怪。
明明他應該對薛素萬般厭惡,方才卻在聽到女人快要摔倒的驚呼時,提前用手阻了下,免得她傷著了。
薛素沒注意楚清河越發陰沉的麵色,楚家的活計不算少,就算有蓮生幫忙,到底也是個還未長成的小姑娘,也做不了什麼。
將山上摘來的野菜剁碎,跟豆渣攪合均勻倒在食槽裡喂雞。
餘光瞥見籬笆院外多了一道人影,她定睛一看,發現來的不是彆人,正是薛父。
薛父穿著一身深褐色的粗布衣裳,因為常年下地乾農活的緣故,麵頰曬的又糙又黑,眼角眉心還帶著深深紋路,就像用刀片割出來的。
人說有了後娘就有後爹,薛素一開始不信這話,但當薛父娶了趙湘蘭還生下了個白胖小子後,她這個前妻留下的女兒就成了拖油瓶,不止沒有半點用處,還白白浪費糧食。
好歹也是活了兩輩子的人了,薛素也知道薛父究竟為何而來。
她那好弟弟薛程今年剛滿八歲,年前剛上了學堂,薛父是個土裡刨食兒的莊稼漢,從牙縫兒裡省出銀錢給薛程交了束脩,就再也沒有餘錢買彆的東西。
村學中不乏有家境好的孩童,筆墨紙硯這些貴重物事也都用的上,薛程雖不是個上進的,卻看著眼饞,吵鬨著非要買上好的紙張。
薛程是趙湘蘭唯一的兒子,自然是當成眼珠子心肝肉疼愛著,簡直要把天上星星摘下來給他。
前世裡就因為這個原因,趙湘蘭將主意打在了薛素身上。
一開始是管她討要銀子,後來發現王佑卿與她的關係,胃口漸漸大了,竟然三番四次去王家討要銀錢,簡直要將薛素生生逼死。
如此冷心冷血的親人,還不如沒有好。
乾枯手掌在衣料上蹭了把,薛父盯著許久未見的長女,明明同住在安寧村中,但見麵的次數卻委實不多,他乾巴巴道:
“素娘,程哥兒是你親弟弟,最近讀書刻苦的很,楚瞎子前幾日不是獵了匹野狼回來嗎?我聽說能賣十幾兩銀子,借我些,將來等程哥兒發達之後再還給你……”
世間無恥之人千千萬,但薛素卻最恨自己娘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