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素不樂意在身上穿那種厚重的衣裳,每每都覺得行動不便,又憋悶的慌,好在臥房裡燒了地龍,暖意融融堪比初夏,就算隻披著一件紗衣,依舊感覺不到半分涼意。
秋菊手裡提著食盒走入,她將東西接了過來,擺了擺手,等丫鬟離開後便將紅木食盒放在桌上,把青花瓷盅送到了楚清河麵前。
“你累了這麼長時日,可得好好補補身體,要是不注意著些,再過幾十年可就遭罪了。”女人嘴上咕噥著,拿著瓷勺不斷攪動著醇厚的湯水,指腹細嫩的堪比枝頭花蕾,配上淡青色的瓷勺,對比萬分明顯。
幽深目光盯著雪白的皓腕,隻見素娘舀了一勺湯送到嘴邊,嫣紅唇瓣蒙上一層淡淡的水光,更增添了幾分嫵媚。
“明日侯爺見到烏軍師,甭忘了從旁敲打一番,蓮生到底是女兒家,若主動開口的話,難免讓人看低了去……”
楚清河似想起了什麼,問,“聽說薛程去醫館中當了學徒?”
大軍雖剛剛進京,但能留在輔國侯府的侍衛全都是楚清河的心腹,因此甫一到達京郊,他對城中的形勢也大致有了了解。
想起薛程那副蠢鈍不堪的模樣,薛素隻覺得無比煩躁。知道像他這種人認死理,就算所有人都看清了煦容的真麵目,他依舊不會改變心意,當真應了那句“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下淚”的話。
“他將煦容醫女視為救命恩人,就算我磨破了嘴皮子,也沒有任何用處。”她放下瓷碗,用帕子輕輕擦拭唇角。
楚清河拉著她手,粗礪指腹一下一下摩挲著手背,啞聲提議,“不如將煦容趕出京城,如此一來,就算薛程再糊塗,也翻不出什麼大浪。”
女人緩緩搖頭,素來明亮的雙眼不免有些黯淡,她心裡很清楚,雖然煦容沒有品級,隻是白身,但她的醫術不差,已經得到不少達官顯貴的看重,若是輔國侯府使出手段將人徹底驅逐出京,肯定會犯下眾怒。
楚清河立下赫赫戰功不假,但他早就遭到了皇帝的忌憚,一步錯,步步錯,為了煦容成為眾人的靶子,實在不值得。
“不必如此,各人有各人的緣法,薛程想要在醫館中當個小小的學徒,我也不攔他,隻要他日後彆再來侯府煩我便是。”
薛程是素娘同父異母的親弟弟,按理而言不該這麼冷淡,但楚清河卻暗暗竊喜,他不希望小妻子將心神放在旁人身上,要是能隻看、隻想他一個人,那便再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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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月公主被貶為庶民,對於煦容和整個素心堂而言,都算不上什麼好事。
以往煦容為了體現出自己有多心善,對於來素心堂看診的病患,收的銀錢都不算多,遇上那種家境貧寒的,甚至還分文不取,畢竟錦月隔三差五就派人送了銀兩過來,養活整個醫館的人都綽綽有餘,她也不必為這些俗物煩心。
但如今最大的靠山倒台,煦容霎時間就變得捉襟見肘起來,畢竟為了跟對麵的顏如玉打擂台,售賣的脂膏湯劑品相都不差,就算價錢賣的低,成本卻高昂的很。
要是日複一日的折騰下去,很快素心堂便要落到閉店的窘境。
此刻大徒弟手裡拿著賬目,走到煦容麵前,恭敬道,“師傅,前些日子您定了幾車梅花,銀錢尚未結清,咱們是先壓一壓賬,還是一並付了?”
秀氣的眉頭微微一疊,女人隻覺得無比煩悶,她行醫這麼多年,因為身懷醫術的緣故,無論走到何地都有不少人捧著敬著,何曾遇到過這種情況?錦月當真沒用,連一個村婦都扳不倒,甚至還把自己賠了進去,這世上怎會有這般窩囊的公主?
“你跟攤主好生商議一番,過幾日再把銀錢給他送過去。”說話時,煦容隻覺得無比羞恥,修剪得宜的指甲死死摳著桌角,手背上都迸起青筋。
大徒弟詫異的看了她一眼,對醫館的情況也猜到了幾分,快步退了出去。
薛程端著杏仁奶送到屋裡,正好與大徒弟擦肩而過,這二人誰都看不上誰,互相瞪了一眼,也未曾打招呼。
眼見著自己心愛的女子滿麵愁容,少年急的抓耳撓腮,恨不得馬上能為她排憂解難,讓那張清秀麵龐重綻笑顏。
“醫女,您可是有什麼煩心事,不如說與我聽聽?”
對上少年清亮的雙眼,煦容微微一愣,心中暗喜不已。
她之所以要跟顏如玉一較高下,完全是為了那顆桃木珠,隻要能將那寶貝拿到手中,也就無須再跟薛氏糾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