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又湧起一陣黑暗,再睜開眼時祁桑和晏淮鶴兩人已至天玄閣樓下,他們不約而同向對方看去一眼,又轉而看向高處。
漫長的沉默後,祁桑率先開口問他:“你……傅庭主和你說了什麼?”
晏淮鶴一手撫過半空懸著的木盒,沉吟許久,下意識往袖中摸出一枚玉質白棋,竟不知這玉棋子是什麼時候落入袖中的。
他眼底劃過一絲茫然,慢慢道:“我並未見到傅庭主,眼前隻餘一片黑霧,似乎有什麼人說了一句‘時候未到’之類的話……再多的,便沒有了。”
“時候未到?”
她莫名想起自己在桃花林見到的那個老者,既然傅庭主和容瀾閣主與她在一起,自己和晏淮鶴又是同時出來的,他沒見到傅庭主確實沒什麼問題。
晏淮鶴轉而問:“那你呢?可有見到傅庭主?他說了什麼?”
祁桑眨眨眼,將早就打好的腹稿脫口而出,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道:“他說,我和朝來庭緣分不淺,說不準來日可以接替他成為下一任庭主,要我好好修煉,早日登上乘易境。”
“隻有這個?”他問。
“當然不止。”祁桑垂眸,眼底閃著明明滅滅的光,隨後又仰起頭笑道,“或許,我有朝一日還會回到魔界……”
她在他的注視下,半開玩笑地打趣道:“晏淮鶴你說,到時候你還會認我這個師妹麼?我可是記得最開始見麵的時候,你最討厭魔氣這東西了。”
“……你要回魔界?”晏淮鶴意外出聲,深深地望著她,神情幾經變幻,最後歸於平靜,“未來的事,誰能說得準?那若是我說不會,你會不認我這個師兄麼?”
若是真有那一日,她要回魔界取最後一塊玄水鑒碎片,也不一定要再與過去扯上關係吧?就算扯上關係,祁桑也還是陸吾弟子的吧?
可這猜測的不確定性讓她自己也拿不準主意,若是她不得不再與“枝玉”這個名字緊緊綁住,不得不離開陸吾……有多少同門會承認她這個師妹呢?
罷了,想那麼多做甚?隨其自然便好。
“不知道。”
祁桑搖了搖頭,本來就是一時興起的玩笑話,倒也沒有太放在心上。
她拿過半空的那個木盒,打開一道細細的縫,打量一眼水生火蓮的情況,然後向四處張望一圈,食指和拇指輕輕撮出一小簇隙火。
隙火順著打開的那道細縫鑽進去,注入水生火蓮之中,隨之,祁桑便將木盒合上,伸手遞給晏淮鶴。
這火蓮看上去都奄奄一息了,給它續點火,好好養養。
她想了下方才傅庭主的狀態,料是需要靜心修養,既然傅庭主都將他們兩人送了出來,還是不要打擾他了。
祁桑拽過晏淮鶴的袖子,抬步便往外走去,道:“還是不打擾傅庭主了,既然目的達成,那我們便先回去罷?”
她掂了掂手裡頭由晏樂塞給她的令牌,說不定還可以趁著簪星會結束的那幾日空閒過來尋一尋晏樂。
晏淮鶴頷首應了聲“好”,收了那木盒便跟著她拾階而下。
朝來庭大門口的這條街還算安靜,沒什麼人路過,等轉過拐角,進入應雪街後,這人群似乎比他們剛來那段時間還要擁擠,完全邁不開步子。
饒是祁桑緊緊跟住晏淮鶴,綴在他身後,卻也在突如其來的一陣推搡中被人群衝散,失去方向。
她試圖停在原地,以視線去搜尋晏淮鶴的身影,卻不得不隨著眾人往前走去。
祁桑一邊避開與她方向相反的來人,一邊踮起腳往後看去,費力擠出人群,眼尖地瞥見一天藍色的衣角,臉上揚起笑,伸出左手去拽那人的手腕。
與此同時,身後忽來一隻手猛地拉住她的右手手腕。
她心下一驚,驀然回首望去,對上似熟悉似陌生的一張臉。
而身前那人似乎察覺到她的氣息,反手握緊了她的左手。
抓住右手的那個人一襲青衫,半束發,由一根青竹玉節固定,眉目舒朗,溫潤如玉。這人一縷長發落在肩頭,似乎方才跑得急了些,未能注意。
他垂眼看著她,眼底滿是難以置信的驚喜,輕聲開口,不確定地喚道:“昭昭?”
熟悉而褪去稚嫩的聲音落在耳畔,在這嘈雜的人聲中卻異常清晰。
祁桑喃喃出口:“……秦瞻景?”
聞言,他眉宇染上一絲笑,鬆了口氣,欣然道:“還好沒有錯過,竟然真的是你,好久不見,昭昭。我終於找到你了……”
“你——”手臂突然傳來一道巨力,將她往後拉去,祁桑嘴邊的“你怎麼會在這裡”被迫咽下,不解地仰頭看向緊緊拽住她的晏淮鶴。
可眼下,秦微之也沒有鬆手,她被兩人拉住,意外發現似乎因為這兩個人直愣愣地杵在原地,竟然離奇地將人群隔開,沒有人敢從他們中間借道。
秦微之順著祁桑後退的方向看去,兩人視線對上,不約而同地微微蹙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