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深頷首道,頂著一雙烏青的眼停在了旁側。
“瞧你這雙眼,好趕上蚩尤座下的食鐵獸了,怎麼?昨晚又未得安眠?”
蕭顰淡聲說,隨手倒了杯冰飲遞了上去。
尹深伸手接了去,未有言語,隻是自袖中取了一疊名冊放在了蕭顰麵前。
“呦,可以啊,這便到手啦?”
她翻了那名冊來回查看著,期間幾個熟悉的麵龐恍然入目,她沉了笑意瞧著麵前垂眸而坐的尹深淡聲問:
“你不是說,那府裡已經沒有你的人了嗎?那這名冊......”
蕭顰未有將話道全,隻是看著他麵色漸凝。
“是家中幼弟帶出來的。”
尹深答,眸光澄澈地看著蕭顰。
蕭顰眯了眼,隻一味看著他,笑意漸濃:
“是嗎,那你幼弟,還真是掛念你啊。”
“表姐可以不信,左右名冊已然在此,如何布局,皆是由表姐定奪。”
尹深驟而冷了聲音,被她那眼神盯得心底發毛。
“沒有,我信,我隻是在想,你那幼弟明知你在我處,為何又將這關乎家族存亡的名冊交到你手裡。”
蕭顰思索道,翻到了首頁推去了尹深麵前。
“你且瞧清楚了,這上麵的第二位,可正是你家父親,他日東窗事發,第一批掉腦袋的,便是你們一族。”
尹深沉默,垂了垂眼似是在猶豫。
“你想要我留他們一條性命。”
蕭顰淡聲道,麵對依舊沉默糾結的尹深笑意幽深。
陣陣荷香縈繞身側,沁人心脾,偶有豆娘駐足水麵,添了幾圈漣漪又振翅而去。
蕭顰側目望著那一池白荷菡萏竟是難得地靜下了心,耐住了性子看著麵前仍掙紮不已的尹深。
須臾,隻見他驀得撐桌起了身,一雙略有赤光的琥珀色眸子在那日暮將近時顯現了半分生氣。
“請殿下,留我父親一條性命。”
他轉而換了稱呼,伏跪稽首,嗓音微顫。
蕭顰定定地看著他,片刻才悠悠垂眸,又見那晚霞如火,燃透了半麵清空。
“我饒得過他,可他未必肯放得過我。”
她刺笑道,看他落在腳邊的墨巾抿了抿唇:
“新麗王之心人儘皆知,如今北境瓦剌內戰休止蠢蠢欲動,他自是打量好了時機,我來,於他們而言是個變數,我故意搞出那番動靜便是想瞧他們要將我如何處之,可這轉眼一月將至,他們仍這番沉得住氣可不是個好兆頭。”
尹深不語,隻是仍伏首在地,宛若石像般僵硬不已。
蕭顰無奈,伸手拉起了他胳膊,瞧著那一副灰敗如死的麵容哀歎了一聲:
“我可以保你一家性命無虞,可前提是,我得先保住我自己,若是他們不想我活,那我也必不會手軟。”
她聲音沉沉,即是在此情境之下亦絲毫未留情麵。
尹深頷首,思索了片刻終是開口言道:
“我隻是,看在他是我父親的份上罷了。”
他倏而慘笑了一聲,一雙眸子中似乎淬了捧烈火,滾燙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