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嗯尾音上挑,謝清霽立時察覺到風雨欲來的危險感撲麵而來,將他整個人籠罩。
他偏頭看來時路,方才明明看見司暮在那的,怎麼——
現在也在那。
謝清霽看著街頭的“司暮”整個人如煙散去,不複蹤影,恍然。
是司暮憑空畫出來的虛影,他急匆匆之間沒能辨彆,上當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方才跑太急了,他這會兒被司暮居高臨下盯著,心跳有些急促,久久平複不下來。
謝清霽收回視線,兩手垂在身側,不動聲色地捏緊,又鬆開,便裝作若無其事地先發製人:“你怎麼在這裡?”
“這話該我問你才對。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在秘境裡嗎?”
這話不好接,一時半會謝清霽想不出妥當理由。
他腦子急轉,想起來遲舟曾說過那麼一句話——“隻要認錯夠快,理不直我氣也壯。”
謝清霽從沒給誰認過錯,他做什麼事都從來不需要給彆人解釋。
偏生現在不得不屈服在他曾經的師侄麵前。
謝清霽沉思片刻,如果認錯能暫且應付過司暮……他垂了垂眸,淡聲道:“我錯了。”
語氣波瀾不驚,神色沉穩不變,根本看不出“認錯”的姿態。
司暮看著他一臉“我錯了下次還敢”的理直氣壯就要被氣笑,不過現在人堵住了,不怕再跑,司暮也不急,好整以暇地問:“錯哪了?”
謝清霽露出茫然的神色。
錯哪了?
錯在人生地不熟,跑路沒選對。
不過他再遲鈍也知道這話不能說,他想了一會,試探性地說了句:“錯在……我餓了?”
秘境開得突然,他們一群人晚飯還沒吃完,就被明溱趕去了秘境,這會兒謝清霽還真有些餓了。
可能還不止“有些”,身上力氣在飛快消逝,整個人有點兒昏沉,那感覺略熟悉,謝清霽複又捏緊拳頭,勉強定住心神,抬眼無辜地看著司暮。
少年麵容清雋,眸光清澈,這一眼望過來,司暮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來那天主峰之上被當場逮住的小狐狸。
明明偷偷做了不可告人的壞事,偏生一副無辜樣,叫人責罵都責罵不出口。
司暮:“……”
還能怎麼的?
自己非要收的徒弟,除了慣著還能怎麼樣?
他沒好氣地在少年腦門上彈了一下,轉身:“回去吃飯。”
秘境早就關上了,沒法再將人塞進去,謝清霽若要再進去,得等一個月之後。
也不知這小家夥到底打著什麼主意,不想去秘境也不直說,非要臨陣偷跑,他回頭非得……
司暮琢磨著怎麼教訓人的念頭還沒轉完,“咚”的一聲悶響,後背被人撞了一下。
他身後……隻有謝清霽。
司暮飛快轉身,剛好扶住踉蹌了一下險些栽倒的謝清霽。
謝清霽下意識把住他手臂,緊蹙眉頭,忍過一陣眩暈,站直身來,眼前還有些發昏,看人都模模糊糊的。
司暮覺出不對來,他扶穩少年,端詳著少年臉色。
今夜有薄雲流連天邊,月光便有些淡,照在少年臉上,一片慘白色。
半頓飯沒吃,真給餓成這樣了?
他抓住謝清霽手腕,稍微探了探,沒探出不對來,放了一半的心,隻以為小徒弟是方才一番追趕累著了:“怎麼了這是?”
謝清霽看著他,心頭惴惴,跳得很快,隻覺得一股不安湧上來。那感覺有點像前幾回突然不舒服、不得不變回狐狸的情況。
他怕在司暮麵前露出端倪,隻想快些回去,不敢延誤,勉強挺直了腰,拂開司暮的手,低聲道:“無事,走吧。”